不多时,王品福办完事回转过来,到了亨书勤身边,低声说:“二老爷,事情都办妥了。”
亨书勤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和四周目光相对多人点头示意。然后,亨书勤说了声回吧,就当先买不出了医院,径直上了临近停着的自家马车。王品福知道亨书勤心里有事,也不多话,直接驱车奔家而去。
回得家来,亨书勤在正堂和亨玉氏说话。亨书勤把这次长子送医的情况详细的对夫人说了一遍,亨玉氏咋听之下,开始是有些忧心,转而反倒心内欢喜起来,把亨书勤搞得不明就里的。亨玉氏说道:“老爷,虽然我一听说旭东日后行走多少有些不便,心里也很是难受,但他至少是治好了病,而不是像侯大夫说的那样一直病怏怏的拖着,只会越来越坏,我心里就好受多了。真是天可怜见,旭东好转终是有望了。”
一下子,亨书勤好似猛然清醒,不由自己摇了摇头,心内叹息道:咳,真是关心则乱,关键时刻居然没有一个女人家的有见识。亨书勤对自家夫人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坏消息听多了,我竟然有些懵了,咳,居然患得患失起来。只听得手术以后旭东竟是不良于行,甚至都忘了旭东现在还在生着病的,竟是心下迟疑了起来。幸得夫人点醒,才叫我回转过来。”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那就这么定了,旭东到省城手术,我看旭东自己也希望赶快好起来。”
言罢,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亨书勤有些迟疑的说道:“只是四日后,就到了四儿要出发去太白峰给葛师兄行礼的时候了,这两样事情都耽搁不得,偏偏赶到一块儿了,分身乏术,真是伤脑筋。”
亨玉氏说道:“四儿行礼的事,也只有你去才好办,再说这些礼节上的事你自家亲去更好。你们同窗挚友,即使有些不到之处,想必他也不会怎么计较,也是为了防止日后有不美的地方。其他人去万一有个什么差错,到时候一桩好事反倒搞得大家心里都不美,也是麻烦,这又是个长远的事。省城旭东手术的事,你又不是医生,即便去了多也只是候着,在旁边看顾下旭东罢了,其他的也帮不上手,只是免得早些得不到挂心罢了。其实日常里霄亘跟在旭东身边,这些琐碎的事就多由他就给办了,日常里就是一些拿主意的事,我想我也能行,大主意不行,小主意还是可以的。这样,省城就由我来吧,你送四儿去拜师。”
“省城你来?”说罢,亨书勤也是一愣。
亨玉氏说道:“这两年,我三弟日常在省城打理些家里的生意,他们一家子平日也多在省城住着。前些天还来信要我们去省城走动走动的,只是家里事情多,旭东还病着,你也忙的很,我也就没为这点小事扰你。咳,看来这次终是要成行了。”
亨书勤问道:“玉遂在省城?”而后一拍脑袋,懊恼的说:“看我这记性,每每总把他当作个大孩子,成天的胡闹一气,整日里把岳丈也气的够呛。现下终是定性了,肯定下心来踏实过活了,这是好事。”
亨玉氏斜着眼,瞟着丈夫一眼,没好气的说:“你说的这都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旭东都快十五岁了,你这也太马虎了点吧。玉遂结婚那阵儿,你自家去讨的喜酒喝,孩子出生又去,倒是转头就给忘了。他也三十大好几了,都是当了父亲的人,还能不定性,还那般胡混搭的,你还总以为他没长大呢?”
亨书勤羞涩上脸,讪讪的说道:“在我眼里,他也一直是个大孩子,早前还跟过我一起出去闯世界呢,印象实在是太深了,搞得我也忽视了他这些年的变化。”
亨玉氏晓得丈夫日常和自家里这个三弟关系是最要好的,想来只是近日事情多,又以坏消息为甚,心思不属的,才说了不少的错话。自己夫妇二人说自家话时未免有些不甚走心,大违日常,不晓得是不是丈夫为了排解自己这段时日积攒的郁气而故意为之的也说不定,想到这里,顿时也是心内一甜。
耳中又听得亨书勤接着说道:“那到时候就要多指望三弟跑跑腿了,你也自当是出去散了散心,就只想着好事吧。旭东身子也就要大好了,现在天也不甚热,你这四处走走看看也正当其时。你在省城也多待些时日,我这边事情忙完,也是要过去陪陪你的。”
亨玉氏又是一喜,却说道:“旭东病将养好就回来,家里却是走不开的,不说人情世故的,但是把九儿一个留在家里,也怪叫人操心的。他呀,喜欢结交了朋友,整日里疯跑,不看着也不行。再说四儿这里,说不定要跟着老师,是不是,是不是……”一时竟是又有些心塞,不舍起来。
早前还好好的,咋又忽然悲戚起来了呢?亨书勤见状,忙出声说道:“想什么呢?他是出去拜师。平日学习还是以学校为主,又不是与世隔绝的,葛兄也只是指导,把握方向和精义。估摸着和我这日常教导旭东和九儿区别也不太大,只日后具体在哪里上学,以葛兄意见为主,只是他尚还没有详说,想来这应该也是能商议的事,你咋就没来由的开始自己乱想呢?再有,旬日里回不来家,寒暑两假总是要归家的吧,难不成年节的也不让回?葛兄只是不近人情的,不是不通人情,难不成还生生让四儿和我们隔离开来不成?更别说还有我这一层关系在呢。而且不但我们想四儿,四儿何尝不会不思念我们呢?你呀,就别多想乱想的了,对身体也不好,再说你还要打起精神办大事的。过两天你还得带旭东去省城治病呢,你自己不把身体养好,你再有点什么好歹来,那样事情就更多,更不好办了,除了你,我还能指着谁呢。”
亨玉氏一想,理是那么个理,也自收拾情绪,说道:“就是舍不得让孩子们离开身畔。想想孩子们终是要长大,也要自己出来做一些事的,总归是要离开我们身边的,以后又成家,组成自己的小家庭。早先我们小的时候还不觉得,只觉得父母亲就是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的,管太多太宽,自己心下还不怎么乐意。现在对孩子们也是做着同样的事情,不晓得孩子们会怎么想我呢,咳!”说完也是一声苦笑。
亨书勤赶紧说道:“父母对孩子们总归是不放心的,那都是一份关心,甭管多大岁数。你看现在我这有事了,每次去和父亲说事,父亲总还是千叮咛万嘱咐的,我都多大人了,孩子都老大的了,还把我当小孩看。这就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了。只是儿大不由爹娘啊,这也得有个相互理解的过程。”
亨玉氏没有接茬,只情绪明显好多了。亨书勤接着说道:“你让人把旭东的衣服、喜欢的吃食什么的准备些,我去把他要的书给准备一下,待会儿让品福给他送过去。你要是想一起过去看看,顺便让品福载着你去看看也好。我等下还要和父亲把这事情讲一讲,今天我就不再过去了,赶明天上工,再过去看看情况。”
亨玉氏说道:“嗯,知道了,准备好了,我就去一趟医院,还让厨房里给旭东炖着鸡汤呢。”
言罢,亨玉氏唤冬梅和她一起去给亨旭东收拾东西去了。亨书勤在屋里喝完茶,就带着王品福去了亨旭东日常住的房间。客厅的桌面上,放了不少上学的教材,尚有几本正摊开着,也没来得及收拾。王品福正准备上手帮忙,亨书勤摆了摆手,说道:“我来吧。”把书本收拢放好后,就进了卧室。看得卧室床头一侧放着几本杂志,更有一本好像是剪报一样的事物,平日里,亨书勤也没太注意到这些东西。杂志印刷的比较好,纸质也较厚较匀,看起来尚算得上美观,杂志封面上分明写道工业与机器。这杂志亨书勤是有印象的,当年亨书勤也很着迷,正是早些年自己在自家经营的纺纱厂帮忙时,在设备需要大修的时候,亨书勤接待厂家来人的那些老外时,老外送给他的。老外从国外带过来的杂志竟是用我们自己的语言写就的,亨书勤当初还觉得甚是惊异:外国人出本国语言的杂志。只是后来才想明白,敢情别家是来推销设备用的。后来亨书勤离了纱厂,重心转移到衙门上来,那些东西渐渐放到了角落里。不成想有一日竟然被长子从书堆里给翻出来了,难得的是他居然一直记挂着这事。那本剪报却是亨旭东自制的,里面剪接的多是国内大报报道的某某地方开设了什么新厂,从国外引进了什么什么设备,可以做什么什么用,生产设备工艺多么多么先进等等的,整整一大本,从年头来看,也又三、四年以上的时间跨度了。王品福一旁看见,惊异的说道:“旭东少爷真是有心了。”
亨书勤也是有些吃惊,平日多是不晓自家长子是这方面的有心人,老早在他还年少的时候就起意了,做的剪报看起来也是有模有样的。亨书勤也不停手,边想边收拾,心下思量:自己这个父亲当的是不是有些不合格啊,如果不自己亲来收拾长子的书籍,这一幕多半也会是错过了。日常多是让下人们陪着孩子们生活学习的,自己多是教导他们学习和引导他们对事物的看法,却忽略了不少孩子们的喜怒哀乐。一时也是心思汹涌的,直到把杂志和剪报都收拾好,把东西让王品福收好,就一起到正堂来。亨书勤一路上还有些心思不属的,却也不好被夫人瞧见,就暂且收拾了思绪。
等得一会儿,见得亨玉氏带着冬梅、黑妮大包小包的收了不少,还带着食盒,不由笑了,说道:“你这看着不像是临时住几天的样子,倒像是搬家了。别收拾那么多,这边就住这么两天,到省城去再稍多带些吧,再说天也慢慢热起来了,有些厚衣服也用不到。别总想着算不知日后用到什么的,这两天还在城里,还有什么需要的随时都能回来取,简单收一些衣服就行了,把这几本书也给塞里面去。”
亨玉氏想想也是的,就按亨书勤的意思让冬梅挑了些贴身的衣服装起来,又把几本书一同装入。看她们也算收拾停当,亨书勤对夫人说道:“你去医院看旭东,稍待一会儿就行,有护士和霄亘照看着,也是放心的,就和旭东说说话,宽宽心。也别急着回来,出门了,就去散散心,在家也憋了好长时间了,想去哪儿,让品福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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