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禁足公主,贬谪淑妃,夺杜夫人中宫权的事儿暂时没掀起波澜,满宫的人全都在默默等待着太子咽气。

楚昭黎也在等,腹腔的疼痛让他几乎想要死去,可他如今连起身自戕都不能,比等死更绝望的是痛苦地等死,他想,即便是刑场的犯人,也断没有这样漫长磨人的死法,他上辈子应当是害了很多人。

到了后半夜,他痛得有些麻木了,意识开始模糊起来,他终于要死了,楚昭黎惊觉自己竟还有些释然,可是不免又有些遗憾,他的棉棉还在江州,他等不到他了——

有谁抽泣着把他从床上扶了起来,紧接着他就靠上了一个带着清冽香气的胸膛。

难道冥界勾魂的无常鬼都这么温柔么?楚昭黎无厘头地想,那他早该死了,至少死后他也许还要快活些。

不过无常鬼似乎没有要带他走到意思,只是死死地抱着他抽泣,紧接着他感觉肩头被温热潮湿的液体浸湿,无常的眼泪么?

楚昭黎刚想说你不要哭,嘴唇先碰上了冰冷的碗沿,然后带着血腥味的一碗粘稠液体就顺着他的喉咙灌进了腹腔,那可能是血,但不重要。

一瞬间,楚昭黎只觉腹部叫他生不如死的绞痛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带着又冷又木的筋骨都暖和了起来,那血润泽了他的喉咙,清明了他的灵台,他终于得以睁开眼,然后就瞧见了坐在床边伤痕累累的路舟雪。

他眼睛湿漉漉地看着自己,脸颊上还有泪痕,眼眸深处尽是差一点失去所爱的劫后余生。

“小黎儿,你吓到我了。”他哽咽着说,一眨眼,又是两行清泪滚落。

我真该死啊。楚昭黎不期然地想,竟然叫棉棉哭成这样,所以他僵硬地抬起手,不太自然地抹了抹路舟雪脸上的泪水,习惯性地笑着道:“我错了,棉棉不要哭。”

“我差一点就失去你了。”路舟雪第一次哭得这么狼狈,忍不住恼恨上了楚昭黎,可是瞧着他凄惨的模样,又舍不得打他,只能自己忍着,眼泪越发汹涌。

他的棉棉又一次救了他,楚昭黎想,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那么他应该是属于他的了:“棉棉,你带我走吧,哪里都好,我是你的了。”

“小黎儿,我现在不能带你走了。”路舟雪红着眼眶,慢慢地握住楚昭黎的手,感受着渐渐恢复的温度,他轻轻地说道,“我现在与你一般了,但是无妨,我还有无双剑法,定保你无恙。”

楚昭黎沉默了,他当然不会觉得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毒,路舟雪解决起来不需要任何代价,可是真的从后者口中听到时,他却更加痛苦,是他拖累了路舟雪,叫他从谪仙沦落成了庸俗的凡人。

“小黎儿,莫要多想,你于我胜于众生。”路舟雪说道,选择救楚昭黎的那一刻,他自断了灵脉,百年修为也就换得那么一碗起死回生的血,可他不在乎,他只要楚昭黎活着,甚至不管是否有违天道。

或许等诸事落定后他再也不得为神,可是又怎样,登峰造极的境界,他已经去过了,高处不胜寒,不如在人间同他的挚爱一同过活逍遥自在。

……

前朝后宫皆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皇帝唯恐夜长梦多,

太子将死,为了稳定朝纲,亦是为了楚昭昀的太子之位堂堂正正,储君的更迭绝不能是因为前太子身死,否则楚昭昀恐有毒害前太子之嫌——即便这是事实。

皇帝要保证楚昭昀的储君之位不受诟病,又唯恐夜长梦多,不等楚昭黎命丧黄泉,先急不可耐地下了废太子的诏书,同时暗暗打算等楚昭黎一死,就对外宣称废太子暴毙。

如此一来,即便仍旧有人暗自揣测其中有疑,却总是比猜测御王毒害前太子要体面。

至于废太子的理由,寿宴上的白鹿就是个很好的契机,至于旁的理由,总归这些年太子在弋阳城声名狼藉,不会有人去细究个中真假的。

太子谋逆的罪名就这么定了下来,定罪时自然另外加上了一些别的谋逆之物,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们从头到尾隔岸观火。

看着内侍总管陈平带着君王下达的并不公允的旨意,轻描淡写地夺走了本就没有的太子荣耀。

来长乐宫宣读诏书也不过是走个过场,陈平就没想过真让楚昭黎从病床上爬起来接旨,莫说这封圣旨本就是颁给前朝看的,本就不是发给太子的;

就算这封圣旨当真公平公正,楚昭黎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又如何起得来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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