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张岳面无表情。
“大哥,你刚才说了,地道里有钱粮、武器、衣物,我们可以重建庄子,让庄子重新兴旺起来!”郭攀看着张岳,情绪有些激动。
张岳没有说话,低头沉思起来,徐坤见状,狠狠地瞪着郭攀,郭攀假装没看见,眼睛看向那堆废墟。
徐坤转头盯着张岳,张岳清楚这位妻弟虽然年纪不大,话语不多,但思虑非常冷静,甚至有些冷酷,行事果断。少顷,张岳抬起头,望着山脚下那个庞大的坟堆,语气坚定而冷静:“我们三人虽不同姓,但祖上都是跟随岳元帅抗击金兵的英雄,如今国家有难,我们当以岳元帅为楷模,精忠报国。如若我们就此苟且偷生,那将来到了地下,有何面目去见那些战死在襄阳、冤死在这里的亲人?就算不为国家大义,也应该为亲人复仇!就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他伸出手,徐坤的手马上紧紧握了上去,两人都看着郭攀,郭攀稍微犹疑了一下,也把手握了上去。
“好,我们三兄弟只要还有一人在,张家庄就在。现在襄阳是最危急的时候,我们就遵照李大帅的号令,去襄阳!”张岳发出了命令。三人立刻启程,抄近道奔向襄阳。
此时的襄阳,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守军经过近六年的鏖战,死伤甚多,本就严重不足,前次夹击北兵不成,反倒损失了很多人马,致使守城都捉襟见肘,士气更是低落;粮草耗尽,将士只能拆房烧火取暖、造饭,衣物破损,就找些纸片裹在身上;守城器械损毁严重,没有得到补充。北兵则得到了充分休整、补充,兵强马壮,北夏大汗木蒙还从波斯调来工匠打造威力巨大的回回炮,要求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占领襄阳。王磐松在城头看到北兵阵地上频繁调兵、部署新到的回回炮,知道北兵马上就要发起新一轮的攻击了,朝廷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如此下去,恐怕真的无法守住了,王磐松心急如焚,整日愁眉不展。
张岳三人躲过北兵的包围圈,从水里泅到了城下,这次守兵认出了他们,赶紧将他们放进城去。这种时候还能冒死回来,王磐松难得高兴了起来,对张震及张家庄子弟的大义由衷地钦佩,大加赞赏,加之亲眼见识了三人的能力,于是提升张岳为副将,郭攀和徐坤为准备将,去北兵攻击最猛烈的北门防守。
北兵的进攻开始了,回回炮发射出三四百斤重的巨石,砸向城楼,随着震天动地的巨响,坚固的城墙被砸开了一个缺口,然后将护城河与汉水挖通,用大船装载着云梯,直接开进了护城河,在船中架起云梯,靠上缺口就往上爬,城下北兵的强弓硬弩一齐发射,打得城楼上的守兵根本不敢抬头。张岳指挥守军匍匐爬向缺口,等北兵快到城上时,突然站起,搬起被回回炮震塌的残砖就往下猛砸,第一批登城的北兵暂时被打压下去,但守兵也被杀伤不少,张岳指挥军士抓紧修补坍塌的城墙,准备迎接下一轮的进攻。
北兵暂时停止了进攻,他们找到了对付城墙的办法,加紧制造更多的回回炮。守军心里都清楚,如果北兵准备更多的大炮,四面开花,他们赖以拒敌的城墙会很快崩塌,到时候就只能进行巷战了,一旦大量的北兵攻进城来,就凭现在这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残兵,坚持不了多久,等待他们的将是北兵的屠城。
晚上,王磐松正在将军府里来回踱步,一向沉稳的大将军此时也已变得焦躁和不安起来。突然,亲兵过来报告,说城外进来一个人,说有关乎全城安危的重要情报,当面向王大将军禀报。这个时候会是谁呢?难道是朝廷派来的?王磐松示意把人带进来,来人一副杭人百姓装扮,施礼后却不说话,王磐松屏退左右,屋中只剩下两人。
“你可以说了吧?你到底是什么人?”王磐松盯着对方问道。
“大将军,小人是北军阿术大将军的副将,受大将军委派,前来给王大将军送一封信。”来者不慌不忙,态度倒是恭敬。
“什么?这个时候,你竟敢到我军中来。”王磐松惊怒,就要叫人进来。
“大将军,末将冒着如此巨大的危险进得城来,自然是身负重大使命,这不仅关系到将军本人,更关系到全城守军和百姓,请将军先看下阿术将军的信,看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王磐松的震怒似乎在来者的意料之中,显得胸有成竹。
听来人如此说道,王磐松基本能猜到信里的内容,稍微犹豫后,他还是打开了信件,来信不长,但字体行间甚是流畅,写信人显然是先经过深思熟虑后,一气呵成写就的:“王大将军钧鉴:将军率部独守孤城已六年有余,本将十分钦佩将军的智谋和忠勇。然贵国朝廷臣不思治、将不谋战,如将军忠勇者,能有几人?天下大势,分久必合,我大夏大汗已亲率大军南征,所向披靡。贵国的援军已系数撤离,统帅李知廷将军因前次兵败被撤职,襄阳不会再得到任何援助,孤城再坚,终有城破之日。与其城破后军民被戮,不如就此罢手,将军已完全尽到了为将者的本分,若说有罪,也是罪在朝廷,与将军无关。相信将军今日已看到我军大炮的威力,不日将有更多的大炮部署到位,届时即是城破之时。本将本可坐等城破,却无意看到两国有更多的将士战死,将军必定亦明白其中利害。若就此罢战,我军进城后,本将可以保证全城军民无恙。我大汗对将军的忠义赞赏有加,望能与将军共图大业!请将军三思!”
信里所言,虽读来不甚舒服,但却俱是事实,没有任何的恐吓,反倒是惺惺相惜。王磐松收起信件,沉思良久后抬头问道:“阿术将军信里所言,若我方放下武器,可以保证全城军民性命无忧,我如何相信?”
来者小心地从贴身衣物里取出一块制作精致的铁券,双手呈送给王磐松,说道:“阿术将军为打消王将军的疑虑,特命末将送与将军这块铁券,我军将士见此铁券如见阿术将军,请尽可放心。”
王磐松接过铁券端详起来,看来这阿术是诚心想议和。他思虑片刻,说道:“将军先请回,此事本将须细细思量,再回阿术将军。”
“那是自然,静候将军的佳音!”来者恭谨地答道。
王磐松一夜无眠,虽然援军撤退、李知廷被撤职一事不知真假,但自被围至今,几年了,襄阳又真正得到了朝廷多少援助?几乎没有!即便所言为虚,就凭城外北兵的强盛和大杭官军的战力,也难有实质性的帮助。一旦北兵破城,按照他们的习惯,对敢于抵抗的城池,攻克后将进行屠城,何况六年来,战死在襄阳城下的北兵不计其数,北兵对襄阳军民的恨可想而知。想起破城后的襄阳将会是如何的惨状,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也是不寒而栗。
第二天,城外阵地上增加了很多的回回炮,汉水江面上停满了北兵的战船。城头上的将领大声呼喊,指挥着将士们做好迎敌准备,大家伙心里清楚,这是最后一搏了。可北兵却迟迟没有发起进攻,其中缘由只有王磐松明白,北兵这是在等他的答复。王磐松站在城头,朝城外北兵的阵势看了很久,回头再看着城里残破的房舍和城头已如乞丐般的守军,长叹一声,在心里说:哎,罢了,为了保全城中守军和百姓的性命,就降了。
下午,全城准备将以上的将领全部聚集将军府,与以往不同的是,将军府的亲兵收了所有人的武器。王磐松双眼通红,静静端坐着。会议一开始,王磐松就和盘托出了自己的打算,厅中的很多人以为听错了,确认大将军是准备投降北兵后,整个大厅像炸开了锅。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几年的坚守,等来的却是最终的投降,怎么能接受?张岳和徐坤一脸震惊,而郭攀的表情却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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