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怀化大将军府被姜应檀所掌控,府中一众下人都提着脑袋做事,半点不敢怠慢躲懒。

发生行刺一事后,这些下人被捉拿起来,一一关押在后院,并且由鹰卫和周一诺逐个审讯,直至此时,都没有一人被放出来。

鹰卫得了姜应檀的吩咐,拿着令牌去提人。

屋外雷雨大作,凌冽寒风夹着冷雨。

不到半柱香时间,年老的秦管事潦草披着蓑衣,在鹰卫押送下,一路快跑到了主屋。

人被带到跟前,正跪在那儿瑟瑟发抖,双鬓的白发被雨水沾湿,低着水珠,十分狼狈。

桌案旁坐着的姜应檀,反而不急着开口,只捧着一杯热茶,用茶盖轻轻拨弄茶汤上的粉,慢条斯理地品茶。

直到秦管事哆哆嗦嗦地打着颤儿,她才抿出个笑,微眯着眼问:“你是跟着傅则的老管事了?”

秦管事内心恐慌,强行压稳声调:“是……是的,老奴是忠国公府的下人,一直守在驸马身边照料。”

“他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不敢说样样都清楚,但大半的事情都牢牢记在脑中,不敢懈怠。”秦管事斟酌着用词,小心答复。

旋即,姜应檀开门见山地问:“五岁生辰前后,傅则的身上可发生了什么大事?”

乍然听闻这句问话,秦管事诧异地抬起些头,不过仍然不敢直视上首之人,且很快收敛惊异的神色。他垂下眉眼,很快回答:“老奴记得,只有驸马五岁生辰前,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驸马的生母,原忠国公夫人去世;二则,前夫人去世不过一月,府上便有了新夫人。”

姜应檀手里捧着茶盏,讽刺地一笑,天下男人还真是一个薄情模样,原配尸骨未寒,就迫不及待娶娇儿。

“前夫人刚去时,傅则是什么样?”

念及往事,秦管家脸上浮起哀色:“驸马幼年聪慧,当时已经记事,一直哭着要夫人回来,对新夫人也极为厌恶,亦曾多次因对新夫人不假辞色,而被国公爷训斥。”

“他可对大夫很是排斥?”

“这……似乎未有此事,”秦管事犹豫了几瞬,一时没开口,思索再三才道出自己想法,“不过驸马生母身子不大好,时时会请太医来府上诊治。每一次看诊,驸马都会陪伴左右。倒是有一件事,老奴记得极为清楚,有一段日子,驸马会紧紧盯着汤药煎制的所有步骤,寸步不离,或许……是有些不信大夫。”

姜应檀不为所动,又问了几句,便挥手让人带秦管事出去,一个人坐在桌案旁静思。

倘若这老管事不曾说谎,那傅则方才对徐大夫的排斥与阻拦,根源便是在原忠国公夫人的身上。而老管事所说的盯着煎药,许是怕有人做什么手脚?

姜应檀不由冷笑一声,搁下手中温热的茶盏。

不论身份权势,皇宫之中暗藏刀光剑影,朝中大臣、普通人家的后宅亦不例外。

能让一个五岁的稚童有这种警惕心思,忠国公府的后宅得多不太平?

微不可闻的“吱嘎”一声,姜应檀下意识望去,是白芨背对着她,轻轻关上屋门。

白芨缓步靠近,温声问:“殿下不如早些休息?”

本就是在睡梦中被惊醒,之后姜应檀又马不停蹄地处理诸多事情,此刻被白芨一问,她脑中紧绷的那根弦放松些许,困意由缓至重,不断袭来。

姜应檀低低“嗯”了一声。

“驸马已然苏醒,殿下可要换个屋子?”白芨停在姜应檀身后,帮她整理微乱的鬓发。

姜应檀的目光不由挪向内屋,。

床榻之上,傅则睡得正熟,他被重重床幔遮掩,只能瞧得见模糊轮廓,露出来的左手,紧紧抓着姜应檀留下的外袍。

姜应檀的心中,倏地生出一些没来由的烦躁,起身离开桌凳,“就在这屋吧。”

“是。”

于是,白芨重新整理了床铺,服侍着姜应檀上榻,又细心掖好被角。

今夜实在太累,姜应檀阖上双目后,很快沉沉睡去。

-

翌日清晨。

姜应檀迷迷糊糊间醒来,心神还未完全聚拢。

半梦半醒之时,她敏锐捕捉到耳畔轻微的呼吸声,蓦然睁开双眼,快速坐起身,同时摸向枕下的匕首。

甫一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傅则那张俊脸,嘴角大大扬起,眼睛眯成弯弯月牙,笑得灿烂无比。

见此,姜应檀脸上警惕之色略消,摸匕首的手也收了回来。

她记起来了,昨夜傅则被雷声吓醒,因脑后留有淤血,记忆回到了五岁。现在的傅则,就是个少不知事、天真黏人的娃娃,笑成这幅模样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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