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城绣坊里有的是手工极佳,蕙质兰心的绣娘,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就知道你嘴硬,”青凤轻笑了一下,“若是一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但是你瞧瞧,”说着又将恪盖在自己身上的披风领口翻了过来,同样露出了一处荷花的纹样。但又与之前的不同,是一段已然盛开的花朵,就连荷叶也绣的极为精致。“每一处纹样都不相同,都有各自的新意。你若说这手艺是绣坊里的绣娘所为,我相信。但这份巧思,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到。哥哥,你说呢?”

以前似乎没怎么注意到,她竟然恪低头看着被青凤翻出来的纹样,像这样的纹样他的每一件衣裳都有。或一朵,或两朵,或盛开,或含苞。记得她喜欢的仿佛是芍药,桃花这样艳丽娇俏的花,但却都绣的不若荷花好。她仿佛还照着院子里的荷花池绣过一方锦帕,只是还未绣好,就已经恪长长的睫毛微微闪动了一下。他上山也有几日了,身中红朱的她如何了?

一旁的青凤看着恪发呆的样子,心下却是有些暗暗吃惊。她这个哥哥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尤其是哗变之后,他的心思就更加藏得深沉。为了保护自己,多年来他从不与自己说任何有关他的事情,即便如此,青凤心里也清楚,他过的并不轻松。脸上越是淡漠,心里挤压的东西就越多。像这样失神的样子,已是多年未见了。青凤很好奇,恪的身边究竟有了一位怎样的女子呢?若这世上真有人能解开他的心结,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绝不能急,对恪而言,他的心已经够累了。

“看得出是一位手巧心细之人,真让笨手笨脚的我感到惭愧呢。”

恪的嘴角浮出一丝笑意,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哪里就是什么手巧心细的人了,笨起来也让人无可奈何。”

“无论是聪明还是愚笨,总之,她能让哥哥你笑,就这一点,已不是个普通人了。”青凤握着恪的手,靠在他的肩上,深吸了一口气,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晚睡了,胸口的憋闷让她有些气短。

青凤的话让恪些微怔愣。从何时起,荷歌竟成了一个能左右自己情绪的人了?在鹤鸣山的那夜,这个问题他曾问过自己,却是不了了之。如今连青凤也这样说,恪却有些感到害怕。自己选择的路注定又孤独又难走,没有强有力的信念和克制力,就会随时把身边的人带入危险中。他不能,也不敢让自己变得有所牵绊。若真有情愫,应该及早斩断才是。

青凤与恪一道长大,又一道经历生死,相依为命到如今,对他的了解最深,便也是最心疼他的人。她摸了摸那袖口的荷花纹样,缓缓道:“哥哥素来辛苦,心累神伤。若这位姑娘能陪伴哥哥身侧,洗手汤羹,相携成悦,也算了了凤儿我的一桩心事。浮生苍茫,能得一心人,万事皆可抛。”话动情处,又忆起了过往的伤心事,青凤一口气提不上来,引出了一连串的急咳。恪赶忙帮她顺气,直过了好一会才慢慢止歇。

“年岁尚轻,怎么说话老气横秋。你这妹妹倒像是我的长辈。”恪明知青凤的心事,却不愿她在过多伤神,挑了话头便岔开了。“夜深了。我扶你回房休息吧,你不是还答应明日要煮新茶给我品尝嘛。”

青凤笑着点点头,未再语其他,由着恪将她扶回房间。

厅堂里,暗沉的木桌上摆着已然熄灭的茶炉。炉身内一片漆黑。恪伸手将一旁的茶壶坐了上去。头一次见那丫头的时候用的是与这个一样的茶炉,书馆里的那只已经被她擦的净亮,炭火总是整齐的备好放在一旁,用的时候很顺手便能取到。她原本是不懂茶的,总是在自己煮茶的时候讨一杯来喝,高兴起来眉眼弯弯,抿着的嘴角里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她似乎很容易便满足。

山里的夜总是很静,恪站在空无一人的厅堂里,听着自己的心跳和耳边嗡嗡的声响,再不掩饰的开始有些思念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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