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娘失魂落魄的出了酒楼。 她茫然的四处张望,对那个乱了她计划的人是又气又恨,还有几分惊悸和绝望。 不知是敌是友。 虽素不相识,可世人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那人定是猜到她要谋害崔坚性命,所以才出面示警。 万一他报了官呢?人赃俱获,她这辈子就要交待到牢狱之中了。 出师未捷,她大仇尚不得报,就这么窝里窝囊的死,也太憋屈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各个面目陌生,偶尔有看樱娘几眼的,都是因为她相貌出众,看不出善恶。 崔坚追出来,伸的拽住樱娘:“你怎么自己出来了?害得我好找,不过是后院厨房走了水,这会儿已经灭了,咱们回去吧。” 樱娘没心思再和他逢场作戏,用力抽出袖子,冷若冰霜的道:“崔公子自重,我要回家了,就此别过。” 这桩亲事他满不满意,樱娘管不了,她只希望再也别见到他。 她不信是老天在庇佑崔坚,就他那么个恶毒的人,凭什么他残害别人,自己还能过得幸福安宁? 今日她没能毒死他,是她思虑不周,闹市繁华之地,到处都是人,她确实太胆大妄为了。 下次,她会找个更隐秘的时机,置崔坚于死地。 卫安从药铺里出来,向自家主子回禀:“刚才那位姑娘买的是耗子药……据说药性剧毒,对耗子最是管用。若是人不小心吃了,非死即残。” 主子没什么反应,只是瞳仁漆黑。 卫安自己脑补了一句:最毒妇人心啊。 他问:“爷,那姑娘还没走远,况且她弓鞋窄小,也走不多远,要不要……报官啊?” 回应他的只两个字:“多事。” 不……是。 卫安望着催马疾驰,已经奔出一段路的主子的背影,挠挠头嘀咕:难不成真是自己多事?可自己只是出言提醒主子看热闹,吩咐自己纵火,又用花生打翻那盛了药的酒盅的可是爷自己。 到底谁多管闲事啊。 崔坚十分懊恼,暗恨这酒楼早不走水,晚不走水,非得今天走水,千算万算没算着这一出儿,这不惊走了佳人? 好在没打草惊蛇,下回再找借口把佳人约出来就是,总之得尽快成就好事。 只可惜他算盘打得好,樱娘却不肯再给他机会。如果不是想毒死他,她怎么可能会跟他虚与委蛇? 魏七婶是个能干的,余家也是老实本分的人家,她跑了几趟,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顺利的办完,合了八字是上上大吉,不过才一个多月,刚进四月,这桩亲事捏合成了。 崔家也在紧锣密鼓的和张家商量婚事,务必要在余家之前把张氏娶回来。 因着心虚,崔家提早就毫不磕绊的把一千两聘银送到了余家。 余家人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票,等到魏七婶和崔家人一走,一家人瞅着那紫檀木盒子,都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意思。 余杏娘也听说了大姐要出嫁,跟对方要了一千两银子聘礼的事。她虽然才十三岁,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也知道这个数目对于自家来说是天文数字,怕是几辈子不吃不喝也赚不来。 她一边羡慕,一边自伤,大姐姐命好,能嫁到这样富裕的人家,也不知道自己将来…… 余樱娘垂着眼眸,没看杏娘。 她对杏娘的心思很复杂,崔坚说爹娘把杏娘给了崔坚做填房这话,她是信的。可信是信,也能理解,但她就是心疼。 她在水深火热之中,爹娘不问青红皂白,也不管她的死活,反倒踩着她的身体,又把妹妹送进崔家,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是不是崔坚三岁的幼子,就是出自杏娘? 樱娘想说不恨杏娘,爹娘也是有苦衷的,且崔坚不是良配,杏娘在崔家的日子未必就好过,但她还是恨。 可这份恨,又不同于恨崔家的那种恨,满是犹豫和不忍。 杏娘见余樱娘一脸的不以为然,爹娘都有点儿欢喜傻了的意思,底下两个妹妹又不懂事,便乍着胆子笑嘻嘻的道:“我还没见过银票呢,娘,打开让咱们瞧瞧啊,一千两,那得多少?” 李氏咳了一声,刚要伸手,不只杏娘好奇,她也想看。 谁知余樱娘抢先一步把紫檀木盒子按住,沉静的对余槐道:“爹,我有事和你说。” 是说,不是商量。 李氏震惊的看向樱娘,又看向余槐。 这可真是小家雀长大了,翅膀硬了啊。 余槐始终低着头,沧桑的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倒瞧不出他是什么情绪。 李氏不禁催了他一句:“他爹,你倒是说话啊。” 余杏娘望望樱娘,再看看爹,不由得失望,这也许是她这辈子唯一接触银票的机会,而且还是一千两的大额,可大姐如此吝啬,竟是连看都不让看,真小气,谁还能抢了她的不成? 李氏也有些讪讪,这么多年,她一直拿余樱娘当孩子看,冷丁她冒头了,还没怎么着先把自己压了下去,这让她十分不高兴,她见余槐不说话,便道:“樱娘,有什么事,你就在这儿当着大家的面说吧,一家子骨肉血亲,你说的对或是不对,也没人笑话你。” 余樱娘只看余槐。他是一家之主,如果他撑不起来,那就不说也罢。 余槐虽然老实,却是个心里有数的,情知这一千两银票,说白了是女儿的卖身钱,怎么花,怎么用,确实应该她说了算,当下抬头对李氏道:“你带孩子们都出去吧。” “你……”李氏又气又委屈,她拍了下杏娘,道:“你带你两个妹妹去睡,我跟你爹商量点儿事。” 杏娘暗暗撇嘴。 余槐却上了脾气,对李氏道:“让你带着孩子们去睡,你哪儿那么多话。” 他真发上脾气了,李氏还真不敢惹她,只能不甘不愿的带着杏娘姐妹们出去,余樱娘这才坐到余槐对面,道:“爹,我知道家里艰难,需要多少银子您能大概有个数吗?” 余槐有些惭愧的道:“爹娘也是为着你好,这门亲事总得来说还不错,崔家人是善心人,你嫁过去起码吃穿不愁,他们也不会亏待你。咱家出不起嫁妆,这聘礼你就都带过去吧,家里,你不用担心,爹再想办法。” 这会儿说这些话有什么用? 她跟娘说了,自己去赚银子,娘肯定会和爹说,可爹自始至终都沉默,除了不信任她之外,还不是觉得嫁她拿银子名正言顺? 余樱娘眼里涌上热汽,她哽咽道:“爹,不是女儿吝啬,实是这银子樱娘还有用。” 当年她一文不名的嫁过去,没少受妯娌们和崔家人的冷嘲热讽和挤兑戏弄,那滋味不好受,再说要不是她没嫁妆,娘家不给力,崔坚怎么会做出拿自己正儿八经娶的妻子当成私娼来换取生意的肮脏事来? 她想过了,她必须得有银钱傍身,不想在崔家人面前低人一等是原因之一,等到她弄死崔坚,她就离开崔家,逃之夭夭。不管逃出去会如何狼狈,这终究是她最后的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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