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岁月总是美好而短暂的,安民军面临的处境仍然极其险恶,北面是如狼似虎的清军十万追兵,豪格尼堪吴三桂满达海等都是能征惯战之辈;南面是仇视义军的残明军队,曾英杨展勇武绝伦,多次击败过义军,樊一蘅居中指挥。地方乡绅和团练仇视大西军,处处与大西军作对,安民军也深受其害。安民军必须寻找战机,一举击败清军或者明军两者之一,在四川盆地形成双峰并立的局面,这当然是最好的期望;至少在四川盆地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这是中等愿望;最差的,也要打通到贵州的通道,脱离清军的控制范围。

巴岳山俯视江右各地,威胁着重庆到成都和顺庆的官道,是一个块形胜之地,李定国迫切想在这里建立一些群众基础,在这个地方留下钉子,为即将到来的大战作好准备。

孩子饿得实在没有办法,杨桂三趁着夜色从村子后面的山崖上抓着老藤往下降,落进村后的桑林中,偷偷摸到桑林的边缘,看见有一队士兵正在巡逻,他将身子猫进桑林下的茅草里,屏住呼吸。

“谯隆,肚子饿得很。”其中一个士兵说道。

“怎么办,我也饿啊。”叫谯隆的士兵说道。

“我看那边山坡上,有一片萝卜,咱们搞点来吃。”

“不许,大都督说了什么?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偷萝卜吃更不行。”

“谯陵,就你正经。”谯隆埋怨了一句,几人说话间就走得远了。

估摸着几人走得远了,杨桂三猫着身子,向自家的房子摸去,刚刚推开院门,就发现几个拿着大刀的士兵瞪着自己,眼前一黑,心想这下子可完了。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杨桂三。”

“到我们的营地干什么,是不是刺探军情,说。”那个叫谯隆的士兵大吼一声,将杨桂三吓得腿直打咆哮。

“小人,小人本是杨家沟人,近日听闻大军来到,便外出避难,今晚孩子饿得实在没有办法,才偷偷摸进村子,回家给孩子找些吃的。”

“莫要诓我们,我看你就要像个探子。”谯隆。

谯陵听见谯隆这么说,眉头微皱。“你莫要害怕,如果这是你家房子,我们不告而入,还要跟你道一声对不住呢。”

“小人岂敢,各位大人随意。”李桂三看着谯隆凶神恶煞的样子,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只是你既然说这房屋是你家,请问这房屋里有什么东西,你可知道?”杨桂三一听冷汗涔涔,这是要和自己对质啊,只是这帮大头兵进去过,房子还能留下什么东西?

“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小人走了几日,不知道其它人可来过?”杨桂三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你们都拿完了,我知道有什么用?

“哈哈哈。”谯陵站了起来,拍了拍李桂三的肩膀,“杨兄弟,安民军有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我们是绝对不会动你的东西的。而且,有我们在,谁也动不了你们的东西。”

“几位大人不要多想,大军为国为民,小人等进献点东西,是万分应该的。”杨桂三聪明地说道,先保住命再说吧。

“杨兄弟,安民军的任务就是保境安民,我们不会拿你的东西,你放一百个心,大胆说吧,要不然我来问你,你答吧。”谯陵知道这些百姓已经被乱兵吓傻了。

“堂屋里有个桌子,是什么样的?”谯陵问道。

“大人,是一个红色的八仙桌,小人爷爷传下来的。”

“房子里有些米,放在哪里的,大概有多少?”谯陵问道,乱世里,米可是救命之物啊,应该只有主人才知道。

“回大人,放在阁楼上的一个米罐子里,大概还有一小半罐子。”

谯陵脸上露出了笑容:“杨兄弟你受惊了,进了你的屋子,我们安民军就对物资进行了清点,东西和数量都能核对得上,谯某一时好奇,看过你家的家谱,你啊,确实叫杨桂三。我等不告而入,请你海涵。”谯陵扶起杨桂三。

“不敢,不敢。”

“既然孩子急用,杨兄弟你快些取吧。”谯隆不好意思地说道。

杨桂三爬上阁楼,找到屋角的米罐,一股米香传了出来,伸手进去,米丝毫未动,他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取了米,杨桂三准备出门:“杨大哥,你请等一等,咱们不告而入,实是冬天太冷,不过咱们可不敢睡你的床,都是用稻草茅草铺地而睡。”谯陵说道。

“我知道,你们真是太好了,义军啊。”

“我们是安民军,自然要以安民为宗旨,为是补偿你,咱们给周边的土地都种上菜,还给你浇上了,另外给你院坝全部铺设上了石板,打了一个石磨,还给你打了一床晒席,以后晾晒粮食就方便多了。”谯陵指着院子里崭新的石板院坝。

杨桂三走到院坝里,欣喜若狂,他好早就想给院坝铺上石板,打粮晒粮效果好,损失少,这个地方,就是相亲,人家都得问你家院坝铺石板没有,有多大。可是人口少,缺技术,一直不能成功,如今崭新的石板院坝就在院子里摆着,怎么不叫他高兴啊。

“你看那边的亭子没有,这是我们刚刚给村子建的,亭子里还有建了一口崭新的大水磨,以后磨米磨面都不用自己费力气了。”谯隆指着远处的溪流边的一个新亭子说道。

“你们真是仁义之师啊。”杨桂三激动地说。

“杨兄弟,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杨桂三走了一天,就从山上三三两两的走下来几百百姓,先是老人下山来,在老人们的鼓励下,青壮年和孩子们也下了山。

老百姓见安民军秋毫不犯,看着翻修一新的院子,轰隆轰隆的水磨,还有一条新石板路将院中房屋串连起来,感动得直落泪。

炊烟又在巴岳山升起,百姓逐步回来家中,杨家沟的族长杨之洞系泰昌年间的举人,任巴岳书院掌院多年,在遂宁、铜梁和大足几个县桃李芬芳。

这一日他找到李定国“老朽杨之洞,见过大都督。”杨之洞见李定国年纪尚轻,便不说拜见而说见过。李定国见他年纪已近六旬,一派儒雅气度。“之洞先生贤名,如雷贯耳,晚辈仰慕已久,只是无缘拜识。”李定国连忙行礼,像杨之洞这类谦谦君子,未必有多少实用之术,但绝对可以影响世道人心,这就是所谓信仰的力量。

“之洞先生请上座,武水都,快给先生看茶。”李定国热情地忙碌着,满脸堆笑。

“大都督戎马倥偬,还如此礼贤下士,杨某佩服。”杨之洞捋着胡须高兴地说道。

“安民军以保境安民为要,之老乃巴蜀名士,社会贤达,定国正要向之老请教。”

“不敢不敢。”杨之洞自谦道。

“巴岳山钟灵神秀,安民军到达后,急欲整治田园,恢复生产,只是不知道这巴岳山适合什么作物,有些什么产业?”李定国疑惑道。

“哈哈哈,大都督不问苍生,先问稼墙,倒是令老夫有几分意外,不过也符合安民军的作法。我回来后,看见了安民军的努力,很得人心,只是你们长年征战,于稼墙不甚熟悉,这都可以学习,容后老朽禀告大都督。”

“请之老知无不言。”

“今日老朽来,为的是明日春社之事,杨家沟乡党们回乡在祠堂一聚,恳请大都督赏光。”

“之老盛情,李某感激不尽,定然赴约。”

杨之洞告别后,李定国便吩咐谯山为赴约备礼,第二日由谯山和武水都等人陪同赴约。

次日,春和日丽,杨家祠堂热闹非凡,祠堂下的院坝里,架起了几口大锅,锅里热气腾腾,杨之洞热情地招呼着乡党。

日上三竿,李定国等赶到了杨家祠堂,杨之洞早已在路口相候。

“大都督贵客远来,杨家祠堂蓬壁生辉。”李之洞拱手行礼。

李定国谯山等连忙还礼,“之老盛情,李某无上光荣,今略备薄礼,莫要嫌弃啊。”

“大都督厚礼,之洞代乡党心领了,部队急需,之洞不敢收啊。”原来李定国出手也是大方,送了六条野猪,四只鹿,还有二十斤雪花盐,在那个食物紧缺的年代,自然非常受欢迎。

“这猪和鹿,原产巴岳山,李某只是代杨家儿郎为之老取来,真正的礼物,就只有这二十斤雪花盐而已,之老莫要嫌弃。”李定国拉着杨之洞的手,招呼乡民将礼物卸下,杨之洞牵着李定国落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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