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儿不可信?”
在胡床上端正坐着的娄昭君闻言秀眉微蹙,望向高欢轻声道:
“此人莫非不喜汉人?”
“岂止是不喜啊。”高欢随手又倒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小心翼翼地递到娄昭君手里,随后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
“若只是不喜也便罢了,爷丈和段领军所说的那件大事发生之后,此人怕是一辈子都脱不开凌虐汉人的名声了。”
段长闻言也是一声喟叹:
“那葛荣平日里素有暴戾之名,以往便到处宣扬‘汉儿不可信’的妄言,但偏偏家中僮仆却又专门寻些汉人儿女,这些僮仆的遭遇可想而知。恰巧前些日子,此獠在宴会上与协律郎吕从乐有些小摩擦,其丧心病狂之下,竟率军趁夜闯入吕从乐家中,将其一家老小尽皆谋害。
顿了顿,段长怒气更盛:
“更为可恨的是,此獠第二天便光明正大的在太极殿倒打一耙,言说吕氏心怀叵测,蓄意谋反。可怜那吕从乐一介柔弱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拿什么造反……”
娄内干听到此处显然也是满心愤懑难以消除,硬邦邦的接着道:
“洛阳的汉人重臣本也不少,那日太极殿上几位老臣原想分说清楚,至少也不能让吕家满门含冤枉死。可谁曾想到,胡太后竟早就被此獠蒙骗,不仅下令不许再查此案,现在更是要把此獠调到远离中枢的六镇,维护之意昭然若揭!”
娄昭君听几人你来我往的说完,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片刻叹道:
“都道洛阳中枢深慕汉化,现如今发生此等惨事竟没有豪杰之士出面伸张公义,可知洛阳中枢之人对汉人文化的态度也只是美华裳而贱仁义,舍本而逐末罢了。”
高欢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自‘国史之狱’兴起,太武帝逮捕汉人重臣崔浩,并夷灭九族起,大魏名义上行汉化之举,实际上却是以汉化的名义巩固鲜卑贵族的垄断统治地位。六镇的鲜卑老人们尚且被毫不留情地遗弃,更何况是那些只知道夸夸其谈充当花瓶的汉人官吏呢?”
“话虽如此,你们也不该行那私自蓄养门客,意图不轨的事情啊!”
说来说去绕了半天,娄内干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刚刚是在质问那几位!怎么就突然被绕到葛荣身上去了?那葛荣再暴戾不仁,和咱们有关系吗?
段长刚不紧不慢的端起了精致的茶杯,贴着杯边学那南朝士人先吹了吹浮沫,这才悠哉游哉的喝了下去。抿了一小口便听到那娄内干竟又质问起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什么叫蓄养门客,意图不轨!?你娄老兄是不是下棋下多了脑子都糊涂了?我与贺六浑两人不是已经向你分说清楚了吗,你怎么恁地愚钝!”
娄内干猛不防被平日里客客气气的段长怼了两句,顿觉尴尬不已,偏偏女儿女婿都在,更是觉得胸中一股郁气,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高欢却正好发觉娄昭君在盯着自己,眼眸里一泓秋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忍不住回望过去,两人便这样隔空对视起来。
一时间,这间不大不小的书房却是突然陷入了一种屏息凝气的状态中去了。
“乖女回来怎么也不使人知会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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