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冷僻的环境更具有隐蔽性,想到青楼寻欢的男人同时又不想被人察觉,应该更愿意选择这里。但事与愿违,男人也许希望这个地方不引人注意,但又不想太过冷清。本来就是寻欢作乐,大家一起起哄多热闹,本来追求的是一掷千金的快感,结果锦衣夜行,无人喝彩。

所以云门故径的生意并不如想像中的好,来这里的大多是熟客,喝杯酒,听个曲,跟旧相识聊个天,放松一下身心,不被无关人打扰。从这个角度出发,这家青楼的经营又是成功的,因为它在小圈子内名气非常大。

玉珑夫人的设计都是瞄准这部分人群,隐没于亭园深处的小楼,精致的屋内陈设,勾人食欲的茶点,以及清淡却耐品的姑娘,这一切都可以牢牢地拴住想来此放纵欲望的男人的心。

顾韬晦十多年前偶然进入这片天地,如同赤脚渔夫进入桃花源,无知无畏,生气勃勃。那时他还没成亲,对女人一无所知,不知哪里来的自信跟玉珑夫人谈风弄月,后来回忆起初次接触,顾韬晦总会罕见地红脸。

但玉珑夫人以精准的识人眼光,对眼前这个莽撞男人产生了兴趣,没想到这兴趣竟然持续了十几年,看着这个年轻人结婚生子,蜕变成一个胸藏万机的中年人。但是这个男人还是会在她这里露出纯净的一面,可能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在这个女人身边,不仅放松,而且透明。

玉珑夫人帮着顾韬晦宽衣,问道:“今天还是叫挽月过来侍候?”

顾韬晦说:“等会吧,我们好久没见了,先聊聊天。”

玉珑夫人笑道:“难得官人如此雅兴,那我就陪你喝两盅吧。”

说着叫了一壶自家酿的桃花仙,然后上了四样雅致的下酒菜,有鸡渍瓜条,薄切牛肉,蒟酱蚕豆,糖腌鳜鱼。

一杯下肚,五脏归位,顾韬晦满意地说:“还是在夫人这里能够品到正宗的桃花仙,作坊里酿出来的,少了这种妩媚之气。”

玉珑夫人淡淡地道:“以色侍人,就靠外物来分高下,也是我们的看家本领,生存手段罢了。”

顾韬晦说:“我成天都跟烹饪打交道,说起来舌头已经麻木了,但还是可以在夫人这里洗尽浮尘,尽显真味。”

玉珑夫人抿唇微笑:“今天嘴巴怎么这么甜?尝尝我们这个糖渍出来的鳜鱼如何?”

顾韬晦尝了一口,说:“佐酒佳品,发酵后微臭的鳜鱼被甜味综合,如浓妆艳抹的美人啊。”

玉珑夫人说:“这是我们的新菜,如果你觉得不错,我们就确定为招牌了?”

顾韬晦说:“岂止是不错,简直可以称仙品了。”

夫人掩面偷笑,旋即正色道:“官人此来,是专为调笑奴家的吗?”

顾韬晦也稍微严肃了一些,说:“也不是,最近绷得过紧,放松一下舌头吧。”

玉珑夫人脸上现出关切的神色,问:“是什么让官人劳心费神?”

顾韬晦说:“还不就是几个皇子争风吃醋的破事。只是战火现在漫延到了我这里,你知道,我是不会站队的,但树欲静而风不止,这种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玉珑夫人说:“你现在成了御膳房的尚食,没有退路的,天塌下来,你就是最高的,首当其冲被砸到。”

顾韬晦点头道:“就不躲了,只是现在看来人手不够,除了膳食这一块,还要防患于未然,还要善后,就有些左支右绌。”

玉珑夫人道:“我这里还有一些人,如果需要,也可以帮忙打理。有什么头疼的,说出来我帮你推演。”

顾韬晦于是把巫学义的调查结果告诉了她。

夫人沉默半晌,起身在书架处拿了一本册子,翻到其中一页,对顾韬晦说:“这个巫学义背景不简单,刚好我曾听到过有一个组织,名曰瓦肆,遍布各国。是不是这个组织的成员?如果有两年时间的空缺,被这个组织训练,也说得过去。”

顾韬晦神色一肃,接过册子,默默地翻看了片刻,才说:“有这个可能性,但是不是还有别的组织?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实证,可以联系得上吗?”

玉珑夫人垂眸沉思,半晌后方道:“目前看,瓦肆的行事与之最为接近,但也可能是我们臆测了。不过有了这个方向,可以慢慢打听,总会露出马脚的。”

顾韬晦心情放松了些,最怕就是知道危险却不知道是什么危险,现在有了假设,所需就是求证,一颗心也松懈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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