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线岭住了两天两夜,大海才算是对金线岭忠义军的“三铁”头领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

原来他们三人都是在老家惹了大事,被人告到官府,受到官府通缉跑出来的。他们上有爹娘,下有兄弟姐妹,但是他们不敢回家。他们三人在老家的时候是邻村,彼此都很熟悉,来往也密切。那一次偷人家的牛被抓住之后,下手没轻重,竟把人家养牛的长工给打死了。他们不得不跑出来避难。三人已经出来了三年多,每到过年也都想着回家,跟家人团圆,特别是能在爹娘的跟前过个年,可是他们不敢。他们在金线岭占了这么一块地盘儿,又拉起来这么一支队伍,算是有了点实力。可是他们却丝毫不敢跟官府对抗。

朱铁拳告诉大海,“我们这些人都没大本事,平时也就靠着抢富人,再就是抢官府衙门的东西维持生活。自从我们认识了你,知道了你爹是梁山二头领之后,我们就想去梁山,以你的名义找你爹,也好有个牢靠的生存之地。可我们多方打听方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梁山根本不要。梁山上的那些头领,都有经天纬地的大本领。像我们这些人去了梁山,就算当个小喽啰,人家都不要。梁山上的小喽啰也很多,听说接近上万,可这些小喽罗都是跟着各自的头领上山的。我们也就不敢去了。我们想啊,你什么时候能带着我们一起上梁山,沾你个光?”

大海一听这话,心里果然就活动起来。可是他想起了爷爷说过的话,爷爷说:“你爹在梁山,虽然当了个二头领,可是那梁山上的人都是贼匪啊,咱可不能去沾那个边。你爹是没有办法,他犯了杀头的罪,官府整天抓他,他不跑到梁山去哪里呀?国家是有法律的,犯了法就该受惩罚。所以呀,你爹在梁山,其实就是躲官司保命。就为这,你爹他不敢回家来看你。”

就这样,大海放弃了去梁山找爹的想法。现在经过朱铁拳这么一说,他的心里就像开了一锅水,咕嘟咕嘟的活动起来。带着这种想法,回到了宋家村。他带去的两个大个,没到村口,就急切地跟他告别:“俺爹俺娘找不到俺,保准都急坏了,俺得快快回家了。”说着,就各自跑着回家了。

见此情形,大海就想到自己。他曾经无数次的想着,自己不管去了哪里,回到家就能看到爹娘,也想像着能跟爹娘一起过年,那是一种多么美好多么幸福的感觉!可到底多么美好多么幸福,是个什么感觉,什么滋味他无从想象,更无从知道。

道理很简单:不论任何感觉,都是从实际生活中得来的,从实践中体会到的。可大海从记事儿以来就没有跟爹娘在一起的机会,也就没有这种感觉。望着两个好朋友好同学回家找爹娘过年了,自己的心里辣呼呼凉呼呼的,很不舒服,也很别扭。

本来,在这新年到来之际,受到两个同学急切回家找爹娘的刺激,大海心情就已经非常非常难受,此刻他最需要的是别人的宽慰和温暖。可一进家门,宽慰没得到,温暖更没有,迎来的却是几乎让他崩溃的打击。

走进爷爷的正房门时,爷爷正在跟管家说着什么。一眼看见大海,爷爷先是一愣,嗓子眼里像有什么东西塞住了,喉结滚动了几下;右手按住八仙桌,似乎想要站起来,但只是欠了一下腚,却是一动没动;眼圈瞬间泛红,鼻子使劲一抽,说了一句:“哦,大、大海回来了?”

管家早已站了起来,也随着太公的话语说道:“是少爷回来了。一定累坏了吧?快,坐下坐下。”

大海撅着嘴吊着脸,听到爷爷和管家说话,只是含混地叫了一声:“爷爷”,就往里间自己的房间走。

只这一个举动,像是一根钢针扎到了爷爷情绪最敏感最脆弱的中心点上,爷爷的心情瞬间逆转,冷峻但低沉地喝止道:“站住!往哪走?”

一旁的管家被太公的喝斥声震得浑身一抖;而大海却只是停下脚步,回转身,低着头,上牙咬着下唇,默默地站着。

太公咳嗽了两声,忍住不断升腾的火气,说道:“看你多有能耐!我明明说不让你出去,你可好,连个话都没有,就跑了!我怕你出事,派了人去县城找你,可连个影都没找到;你倒好,一出去就是两三天,你知道我多担心多着急吗,唵?我都两夜没合眼了,你还回来就这样子,给谁甩脸子看?爷爷哪里对不起你了?唵?”

大海只说一个字:“没。”

太公又问:“那是遇到什么事了?”

大海:“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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