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啬夫的孙儿义纵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高已经到了郭解的眉毛位置,脸容白净,不似普通的平帻庶民那般黑黄,挎着一柄二尺剑,满脸悲意,跪在厨啬夫的坟茔前。
厨啬夫有先令,即遗嘱。
勿告群僚,以密静为务,载至冢舍,即时殡殓,敛以时服,皆以故衣。
一切都以密静发丧,立即下葬,不能折腾的人尽皆知,下葬以节俭为主。
不用在口中放珠、贝,手中放置握,以及随葬一些明器。
厨啬夫死了,还在为孙儿考虑,他因为私藏甲胄而死,死后的殡葬尽量密静节俭,免得引起长安官寺的长吏不满。
“兄长。”
义纵抹了一把眼泪,对着郭解磕头:“大父前往豪强贾子光院舍的那天,再三嘱咐过,要义纵往后听从兄长的照顾,长兄为父,以父兄对待。”
义纵?
汉武帝年间的酷吏义纵?
他可是个狠人,最多一次公开处死四百多人。
公开和私下杀人,完全是两回事。
郭解公开杀死的人,只有阳翟原氏的二三十名族人,还是在夜里潜入闾里偷偷杀死,清洗亭卒那次不算主动杀人,算是被动的正当防卫。
汉廷判处斩首弃市,慎之又慎,县官寺的狱丞报给县令,县令报给郡太守,层层上报,最后报给九卿之一的廷尉,审视案情,确认无误,再进行勾决杀人。
义纵一次便公开判处四百多人的斩首弃市。
“义纵?”
郭解试探他的真实身份,是重名重姓,还是真的酷吏义纵:“你姐姐名叫义妁,擅长医术,在藁街都亭是个有名的医者?”
义纵站起来,与籍少公一起坐在白布盖轓车的屏泥上,脚踩着车笭:“长姐善医的名声,不仅在藁街都亭有名,在整个长安都算小有名气,多次出入公卿列侯的第舍贵里。”
公卿列侯的住宅,通常称作第,长安权贵居住的闾里有萧何第、北第等等。
萧何第是名列功臣第一的酂(zan)侯萧何的住所,后世的王莽便住在萧何第,被封安汉公以后,把萧何第改成安汉公第。
北第是汉惠帝赏赐汝阴侯夏侯婴的住所,当年被刘邦踹下车,又被夏侯婴救上来的孩子正是汉惠帝刘盈。
郭解可以确定了,眼前的少年便是酷吏义纵,他姐姐是古代四大女名医之首的义妁。
难怪厨啬夫留下密静发丧的先令。
估计担心第舍贵里的权贵派遣家丞,即管家,过来送一份赙(fu)钱。
赙钱是吊唁者送给丧家的钱帛或者实物。
人多眼杂,难免引起官寺长吏的怀疑,担忧窦婴门下的一位门亭都亭长私藏甲胄的消息,走漏出去,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唉。”
郭解叹了一口气:“活了一辈子,没有一天为自己而活,全是为了孙儿,即便死了还在为孙儿考虑,何苦啊。”
义纵握紧了二尺剑,心中暗暗发誓,定要杀光天底下的豪强。
“往后的吃穿用度不必担忧,自有一份食俸。”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