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汉年皮笑肉不笑地应道：“刘部长，话是这么说，可这厂要是一天不运转起来，我看谁也没饭吃。”
“你小子，”刘成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站在厂区的土路上，季汉年眺望着远处的天际，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他心里明白，要想在这座工厂站稳脚跟，就必须比别人更快、更聪明。
当夜，厂区的灯光彻夜不熄。苏涵凌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注视着工人们忙碌的身影。他的手中握着一张技术图纸，那是他为厂区设备改造设计的第一步方案。
“苏工，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张振华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两杯热茶。
“习惯了，”苏涵凌转过身，“张厂长，国家的电子工业不能等。我不能让这座工厂浪费哪怕一天。”
“好！”张振华用力拍了拍苏涵凌的肩膀，“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然而，他们都未曾预料到，这座承载着无数人梦想的工厂，未来将成为风暴的中心。就在不远处，一个年轻的身影在黑暗中默默注视着厂区，那是季汉年。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汾阳电子科技厂的初夏傍晚，总是弥漫着泥土和机油的混合气息。厂区的小道上，几只麻雀从路旁的白杨树上扑棱着翅膀飞起。夕阳的余晖透过半开的窗户洒进办公室，模糊了墙上的革命标语。
苏涵凌站在一张简陋的工作台旁，手中的铅笔在图纸上飞速地勾勒着。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专注的眼神透露出一丝倔强。他似乎并未察觉到张振华正在一旁观察着他。
“苏工，”张振华打破了沉默，把一杯冒着热气的茶递过来，“辛苦了。工作再紧要，也得注意身体。”
苏涵凌抬头，接过茶杯，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张厂长，这厂子设备太老，图纸上的每一毫米都关系着机器能不能正常运转。耽搁不得。”
张振华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这份责任心，我真是佩服。不过嘛，工厂的事也不能全压您一个人头上，我正琢磨着从厂里的年轻人里挑几个人给你做帮手。”
“希望他们肯学吧。”苏涵凌低头抿了一口茶，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期许。
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响起。
“爸，我给您送饭来了。”
声音清甜柔和，带着一丝东北口音，像一抹轻风拂过房间。苏涵凌下意识地抬头，只见一位姑娘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只旧得泛黄的铝制饭盒。
她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短袖上衣，下身是一条深色的粗布裤子，显得整洁而朴素。一根乌黑的大辫子垂在胸前，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晃动。整齐的眉毛下，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仿佛能照亮屋内的暗角。
“这是我闺女，张秀兰。”张振华笑着招手，“秀兰，过来见见苏工，别看他年轻，他可是厂里的大专家。”
张秀兰微微一怔，抬头看向苏涵凌。苏涵凌愣住了，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脸上。这张脸没有上海姑娘的精致，没有海外姑娘的妖艳，却透着一种天然的清纯，仿佛山间的一股泉水，沁人心脾。
“苏工好。”秀兰低声说道，脸颊微微泛红。
“你……你好。”苏涵凌的声音有些僵硬。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一个陌生的姑娘一见钟情。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秀兰被苏涵凌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低下头摆弄着饭盒的盖子，耳根也染上了一层红晕。
“好了好了，”张振华笑着打破僵局，“秀兰刚来厂里不久，是个工人。咱厂就需要这些年轻的劳动力。”
秀兰抬头看了父亲一眼，柔声说道：“爸，饭凉了就不好吃了，您趁热吃吧。”
张振华接过饭盒，嘴上应着：“知道了知道了。对了秀兰，给苏工倒杯水，他忙了一天。”
秀兰点点头，转身走向水桶，舀了一杯水端到苏涵凌面前。水倒得小心翼翼，一滴未洒。
“苏工，请用水。”
“谢……谢谢。”苏涵凌接过水，声音低沉，眼睛却始终不由自主地追随着秀兰的身影。
站在不远处的季汉年，双手插在裤兜里，目光复杂地盯着这一幕。他看着张秀兰端水、说话的模样，心底某种蠢蠢欲动的情绪在滋生。他暗暗握紧了拳头，低声自语道：“好一个清秀的姑娘……”
张振华吃完饭，张秀兰细心地收拾好饭盒，站在一旁听着他们闲聊。
“秀兰啊，”张振华忽然开口，“苏工是从上海来的，咱厂里现在的技术设备都得靠他。你有空多向他请教请教，学点本事。”
“嗯，我记住了。”秀兰乖巧地答应，眼角余光瞥向苏涵凌，心中却升起一丝莫名的紧张。
苏涵凌似乎听出了张振华的弦外之音，忙说道：“厂长，工厂的技术事复杂得很，秀兰还是安心做好眼下的工作就好。”
张振华哈哈一笑：“苏工太谦虚了。我这闺女脑子灵活，说不定以后还能帮上你的忙。”
话音未落，季汉年清了清嗓子，插话道：“张厂长说得对。张姑娘能进厂，这可是厂里的福气。要是有机会，我也愿意带着她多学点东西。”
这句话一出口，张秀兰的眉毛微微蹙了一下，低头假装收拾桌上的茶杯。苏涵凌的脸色则微微变了变，却没开口。
傍晚的厂区安静了许多，只有机器的低沉轰鸣声仍在回响。张秀兰提着饭盒，慢慢走出办公室。空气中飘散着青草的香味，她深吸一口气，心情复杂。
“张同志。”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是季汉年。他站在路灯下，身影被拉得修长。
“有事吗？”秀兰的声音不冷不热，带着一丝疏离。
季汉年笑了笑：“没什么事，就是看你一个人走夜路，想送你回去。”
“不用了。”秀兰拒绝得干脆利落，“厂里很安全，我自己可以。”
季汉年没有强求，笑容中却透出一丝意味深长。他目送张秀兰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心里暗想：“这姑娘，比我想象的还难对付。”
而此刻的苏涵凌站在办公室的窗前，远远地看着这一幕。他轻轻叹了口气，手握着图纸的指节微微泛白，心中涌动的情绪他自己都说不清。
夜渐深，工厂的灯光一盏盏熄灭，厂区重归宁静。但这一天的相遇，已悄然埋下了波澜。
张秀兰的美丽与纯真，如同一股清泉，洗涤了苏涵凌长期埋首技术的心灵，却也同时成为季汉年心中无法忽视的存在。三人之间尚未明言的情愫，正如厂房旁未解的技术难题一般，等待着时间来揭开它的复杂与矛盾。
风云，正在酝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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