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师生间都没怎么开口,除了路上需要住店打尖的时候和彼此间的问候外,葛自澹基本也没有多话,至于说去指点亨亚日读书习字的情况,压根就没有发生,而在需要交涉的时候都是谢明宇出面,和自家跟随父亲外出的区别并不大。就这样大约过了一天多的样子,马车行至南日府下辖佰通县县城,也正好要到傍晚打尖时候,找好了旅店后,葛自澹对亨亚日言说道:“亚日,后面路上需要交涉的时候,就由你出面,可好?”

亨亚日不明白先生的用意,只是自己一直以来都习惯于服从长辈们的安排,而且也愿意做这方面的尝试,所以就点了点头。

葛自澹说道:“你等下就和明宇一起把马车还了吧。明日起,从早点到租车和一路上歇息、住店打尖就全都你来,这样你到了余斛以后,也算是就有一些学习以外的生活体验。生活是最好的老师,虽说俗了一些,但确实很有道理,也很贴切,学习体验这些对你日后的好处也是不小。”

亨亚日年岁和经历上不够,并不大懂这些,但先生既然这么说,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在的,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再说这还是下山以来,先生第一次出口有关教导的事情,却也一方面提醒了亨亚日,这并不是商议,可能是先生教导自己的一个契机。

谢明宇要好客房,二人将行李送进客房后,和葛自澹告辞,还马车去了。二人驾着马车朝车马行去了,到了车行后,亨亚日看着谢明宇哑语一般的交涉,心头有些感悟,这岂不是刚好完整的展示了整个交涉的全过程,还能得见细节?亨亚日以前并不是没见过,只没有如这次般看的那么认真,还有代入,想着明天自己应该就会亲自上前了,心里既有忐忑,还有些小兴奋。交涉事了,提取回押金,又会完钞,二人朝旅店回走。好在选的旅店离这车行也并不远,二人只步行了一会儿就回了旅店,一路上亨亚日并没有说话,想着自己的心事。

当然,亨亚日也知晓谢明宇并不是真的哑巴,只是长期以来不与除葛自澹之外的人说话,已然成了习惯,所以也见怪不怪。葛自澹正在客房的厅堂里一边喝茶,一边等着二人的归来,见他二人进屋后,在一旁空着的茶碗里分别添了茶,就招呼他二人坐下饮茶。饮茶时三人并没有说话,待得饮完,又都稍休息了会儿,葛自澹才对二人说要外出找地方用餐,三人这又出门上街去了。

亨亚日看着异省这县城街上的情形,心下把这和德安府临近县的情况暗暗做着些比较,发现两者间似乎也没多大的差别。人们都行色匆匆的,大部分人都面带菜色,马上就要到吃晚餐的时候了,操持了一天生计的人多是些匆匆往家去,一些沿街的家门口还有些顽童一边玩耍,一边迎接着大人的归来。另还有一些人还在忙碌的上货下货,似是为着第二天的活计做着些准备。县里的居民生活明显要优渥于乡镇,只看起来生活一直紧紧张张的,从早到晚都是多看到的是忙碌的身影,似也只得夜幕降临才好停下活计。三人随处在街上走着,往来的行人随着太阳落山,似是也变得稀落起来。县城并不太大,也就三条老街的样子,三人漫无目的的沿街走走看看,也走了有小半个时辰,葛自澹当先进了一家饭馆,余二人赶紧跟上。饭馆里交涉的仍然是谢明宇,只是这回亨亚日跟在近前,比比划划的总算是说清了要什么和要多少以及多少钱的问题后,他们回到了葛自澹身边。

佰通县是地处河州和昱州间的边境县,中间只隔着大山,但和德安府是风格迥异,这里主食以面食为主,做得各种面食,是不太注重炒菜这些,也是以肉食中的熟食和时令菜蔬蒸炖为主,也算是别具风格。三人虽多是以大米为主食,但也还多吃得惯面食,就着卤肉伴着蒜汁,吃着饼,再来一碗臊子面,也是吃的小嘴油汪汪的,肚子也充实的很。量大管饱还不贵,几人吃完,会完钞,出店后就又沿街往回走。

这一顿饭功夫所用的时间并不长,出店后,只眼见着天暗了下来,沿街星星点点的灯光慢慢开始亮起来。在路上,葛自澹对着亨亚日说道:“我看你这两天一都有在看书,怎么样,看得可还顺利?”

亨亚日一听先生这才问起,心想还是要汇报一下这两天看书的所得,讨教一下最好,赶紧说道:“回先生,还好吧,就是书里写的字面上的意思大多都明白,只是结合起来看有些难懂,有些虽说都是常识,但也从未想过那些问题,有些视而不见的意思。同时感觉也有些玄,只是看的时候觉得很有意思,就是解起来有些困难,记下的时间要稍长一些。”说完有些羞赧,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葛自澹有些意外,不自主的侧视着亨亚日,并没有停下脚步,说道:“有意思,此话怎讲?”

亨亚日说道:“《观世界论方法》不同于日常学习的书本,甚至不同于四书五经的,就我目前读到的内容而言,脉络很清晰。从一开始的几个常识性的疑问开始展开,连贯通顺,当没有直接办法时,曲折迂回。我刚看完事物间联系的普遍性和因果联系,也是从早先整体和部分的地方受到了启发,想到了当初曾经学过的盲人摸象的故事引申而来,觉得有趣的很。”说完,又把自己看书时,有关盲人摸象的联想也和先生讲了一遍。

葛自澹听完,笑了,说道:“你这么联想倒也算得上有趣,难得你能这么想,还能保有兴趣。我早先想着这几书看起来都枯燥无味的,有些担心现在传给你是不是早些了,也只是想让你能早些把这些问题都了解到,带到生活学习中来,没曾想你竟然是从中找出乐趣来,这算得无心插柳了。”说完一顿,想了想接着说道:“盲人摸象的故事中有许多观点是和那书中所讲的如何来认识世界有一些共通之处的,从完全未知到知道其中一部分。当然了,那个故事本身也是有许多的不足的,教学选它,也只是选它的寓意,无涉更多。”

亨亚日有些迟疑的道:“不足?我倒是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当时也只听教习泛泛而讲,并没有说更多的。”

葛自澹说道:“那好,我就给你说说,你也只当做笑谈姑且听一听,不必太当真,另外,你日后的生活学习中可切莫如此的。不知你想过没有,既然说是盲人,那么他是如何得知什么样的东西是蛇、柱子、墙和绳子?更罔论这些东西的具体看起来的样子、触感又如何了,那些明显都是说给眼睛看得见、心内能有基本形象的人听的。即使退一步讲,这些人都不是先天就看不见,那些个事物都见过、摸过,只他们全都未见过大象,也只是在摸象前一天才集体失明的,那这事就有些诡异了,而且他们摸象就摸得非常潦草了,摸到一些就匆匆给出结论,好像就纯粹是为了有个结论,敷衍了事一般,为什么不多摸摸看?是他们手残、脑残还是另有其它的不便?”这一连串问,把亨亚日给问住了,他早先倒是想到一些,只并没有从这个角度深入地去想过这些问题,虽然这些问题看起来没头没脑的,但也是生活常识当中很正常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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