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哭泣着,握着小拳头捶打着大门。

动静引来了不少人,巡街的武侯找了根粗木头撞开了门。

张义一把将李陵揽在怀里,捂住他的脑袋不让他看到院内的惨状。

院中血流成河,李家一十三口皆身穿麻衣,自刎而死,伏尸于堂下。

李陵梗着脑袋向院中看去,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染湿了张义的衣襟。

缇侯闻讯而来,将李家围了个水泄不通。刘彻听说李家人全部自尽,只剩下了一个娃娃活着时,将已经写好的诛李广全家的诏书收了回来。

“便给你李家留一株血脉吧。”

缇侯抬走了李家人的尸体,李陵坐在血迹斑斑的院里,头靠在膝盖上,像一只受了伤的小鸟。

张义陪着李陵坐在院子里,两人没说话,就这样坐了一整晚。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了起来。

李陵晃了晃张义的膝盖,“饿了。”他对张义说。

张家饭堂里,李陵正大口吞咽着泡馍,不一会儿一海碗泡馍便吃了个精光。

张义刚想开口安慰李陵,便被他摇摇头打断了。

“陵这条命,是全家人用命换回来的。”

“义叔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

“我不恨陛下,只恨自己太年幼,不能手刃匈奴、以雪家耻!”

吃完饭后,李陵坚持要去上学,张义拗不过他,只好让老吴驾着马车将他送去了太学。

张义得了份新的差事,大行令李息让他帮着大司农那边协管胡市,今天要去点卯。

张义沿着夕阴街往雍门走去,一路上,街两旁的百姓们都在咬牙切齿的咒骂匈奴人。

“待明年开春,我便去投军!”

一个瘦不拉几的书生叉着腰吆喝,“杀尽胡奴、马上封侯!”

引得周围人纷纷喝彩,连卖茶汤的小娘都止不住的眨着大眼睛暗送秋波。

雍门外便是胡市了,大司农的属官正站在城门边上等着张义。

那是一个高瘦高瘦的中年人,脸上颧骨很高,留着一撮山羊胡。

张义好像在刘彻身边见过他。

“下官桑弘羊,见过定远侯!”那人躬身向张义行礼。

“好家伙!”张义心想,“又一个大佬。”

这便是主导了盐铁官营、币制革新、假民公田等一系列经济改革的桑弘羊,如果说卫青、霍去病是刘彻的剑的话,那桑弘羊就是刘彻的钱袋子了。

“有劳侍中等候!”张义抱拳回礼。

两人聊着天向胡市走去,远远的,张义就听到了咿咿呀呀的读书声。

走近一瞧,原来是老熟人董仲舒,他正在露天课堂里教着上百个胡人儿童读书。

“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董仲舒摇头晃脑的念着论语。

堂下胡童们则用各种腔调重复着他的话。

“董仲舒!你这沽名钓誉的学贼!”

张义看到几个太学博士带着一大帮学生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为首的博士大骂着董仲舒。

“平日你教着白丁也就罢了,现在,却要把圣贤之说教给这些蛮夷!”

“我等绝不答应!”

“对,绝不答应!”

他们气冲冲的聒噪着。

老董则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子曰,有教无类。”

不知这句话是对堂下胡童们说的,还是对太学博士们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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