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不透风的黑云在天上堆了整整一个夜晚,直到凌晨时分,冷雨才渐渐偃旗息鼓。

已经是早上,但天空并没有被太阳照亮,零落的细雨打在涨水的街道上。这在这个季节算是罕有的雨景,带来一丝来之不易的凉爽。

这座地标级的建筑由四座直入云霄的高楼广厦组成,一道天桥般的中心圆柱形走廊横贯其中,像是位沉默着俯视人间繁华的巨人。

从商业中心的顶层能够看清从此处交汇的三条核心地铁线路,以及它们所分割和绵延出的整座城市,毫无疑问此处是比总统套房地段更贵的奢侈去处。

能窥视到此处的势力不多。CBD核心区的那个厢房很明显不再安全了,于是苏恩曦一咬牙一狠心就包下了一整个顶层。

路明非推开来福士中心顶层的大门。

原本是商业广场的楼层内部被全部清空了,颇有种人去楼空的悲凉感。

远处巨大的落地窗旁置放了几张崭新的大床和简单的家具,看样子是从楼下哪个家具卖场直接拉来的。

苏恩曦穿着纹有小熊饼干的全身睡衣,戴着圆圆的近视镜,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缩成一团。她双目通红地盯着笔记本,好像那面小小的液晶屏幕是她的生死仇人。

“啊,老板回来了。”套着紧身瑜伽衣的酒德麻衣倒吊着从天花板的钢管上垂下来,黑发如瀑。

“你吊在那里干什么?演蜘蛛侠么?小心点别把人吓出心脏病来咯。”

路明非随便找了个沙发坐下,零绕到他的背后为他褪去遍布战损的外套。

昨夜路明非已经用零的手机通知了奶妈组自己无恙的消息。从小魔鬼那里回到现在时零睡熟了,于是路明非等到天明才带着她返回大本营。

俗话说狡兔三窟,就算是副校长那样脱线的人估计也想不到他们居然光明正大地住进了山城最大的商业中心,薯片的反侦察意识还是有一手的。

“日常锻炼嘛,好不容易监视对象窜回旅馆休息了,我也得抓紧时间对抗赘肉啊。”

麻衣从天花板上跳下,手指拂过自己腰间堪称完美的曲线:“我可不想变成我妹妹那样的三无身材啊。”

酒德麻衣眨巴着眼睛看向零,这时候她就该狠狠地瞪自己一眼了,然后暴言几句攻击性拉满的至臻吐槽,酒德麻衣就可以将之悉数记下来,下回吐槽苏恩曦用。

这是奶妈组的日常娱乐,维系三人间地位平衡的良性循环(存疑)。

然而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零就像是根本没听到她话里意有所指的损言损语,也并没瞪她,而是抬头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了麻衣一眼。

像是看谁家走丢的、被雨淋透的小狗般悲悯的眼神。

仿佛胜利者对弱者的怜悯。

咔嚓。

酒德麻衣似乎听到了远方雷声落下的声音,但是现在雨早已快停了,哪来的雷?她花了些时间才明白,原来是自己心底裂了个大口。

独属于女人的直觉拉响了最高预警,“出大事了”,心里的小小酒德麻衣如此说道。

“麻衣?麻衣?”

路明非挥了挥手,黑长直女忍者这才从愣神中回过神来。

“怎么了你?倒挂金钩把脑子挂充血了?躺下来休息一下吧。”

“我没事老板。”酒德麻衣迅速调整思绪,恢复到工作时的状态,“老板你刚才说什么?”

“我问薯片这是怎么了?跟她打招呼也不回应,一直在那敲键盘。”路明非皱眉。

他以为苏恩曦是工作工魔怔了,本想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叫她别那么拼命,可是刚走两步就被一股强大的“闲人勿近”的气场震开了,物理层面先不论,精神层面上的威慑力堪比奥丁周身萦绕着的罡风。

“啊,这个……”酒德麻衣露出忌惮的表情,“大概是什么‘AT立场’之类的东西。”

“薯片她每次全身心投入工作时就会变成这样,千万别硬上前去触碰她。她现在的大脑处于过载超频运转的状态,稍微受一点外界的刺激就容易死机。”

酒德麻衣摊手:“上次我这么干的时候薯片昏过去三天三夜,我灌了她一箱伏特加她才缓过劲来。”

路明非缩了缩脖子,意识到自己差点铸成大错。

“好吧……老唐的情况怎么样?”

“那个猎人么?换了家稍微隐蔽点的旅馆睡觉去了,不过自然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现在他估计还在睡觉,薯片的多线程大脑正盯着监控呢。”

路明非点头,情况还处于他的料想之中。他是给了老唐现金没错,可老唐不可能用奥丁给他的证件坐飞机回北美,路明非也不能给他提供太多协助,不然就显得太无事献殷勤了。

只能期望老唐在被血脉感召蒙蔽心智、前往白帝城之前找到机会回北美了,虽然希望相当渺茫。

酒德麻衣见老板陷入沉思,以为是只有自己在休息惹老板不开心了,连忙拽起沙发上的忍者服:“我这就去现场监视!”

但是路明非轻轻按住了她的手。

“没事的,你也去休息吧。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改变的,如果我是你就老老实实睡一觉恢复体力,别老是吊在天花板上吓人了,不久后我们还有场硬仗得打。”

“我也有些事情需要一个人想想,有什么突发情况再通知我。”

路明非一个人离开了,零默契地没有继续跟上去。女忍者和三无彼此对视,气氛莫名陷入凝固,背景音里只有薯片敲打键盘的声音如雷贯耳。

零看着有些惊疑不定的女忍者,嘴唇微动。

酒德麻衣就像是被昆古尼尔给钉了一样矗在原地不动了,零绕过她去给老板泡茶,偌大的商业中心中央一时只剩下她一个人。

不久后。

“嘿,姑娘?你被雷劈了么?插在这当晾衣杆?”

酒德麻衣清醒过来,苏恩曦正满脸诧异地拿肩膀撞着她,握着一杯暖呼呼的热拿铁啜饮。

“我站这多久了?”麻衣茫然地说。

“几十分钟吧,我不好说。老板回来了你知道吗?我刚去见他了,老板也没受什么伤啊,你怎么跟受了天大的打击一样。”苏恩曦奇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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