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李 靖

李靖率军到达阴山时，看到突厥军队的千余顶帐篷出现在眼前，当即率军出击获得全胜，这时，颉利因为见到了使者唐俭等人，放松了戒备，唐军前锋苏定方率领的两百余骑又乘着大雾，不动声色的赶路，直到距牙帐七里远的地方才被发觉，颉利慌忙骑马逃走，突厥军四散而逃，李靖大军随之赶到，杀敌一万余人，俘虏十几万，缴获牛羊无数，并擒获了颉利的儿子叠罗施，杀死了前隋朝的义成公主。颉利带着一万多残兵败将，想穿过大漠，投奔沙钵罗设阿史那苏尼失，但在碛口被李勣阻拦，部下的首领大多投降，颉利被行军副总管张宝相擒获，被押往京师长安，东突厥从此灭亡。

隋朝以来，突厥就是西北的强国，李靖等人灭了东突厥，不仅解除了唐朝西北边境的祸患，也洗刷了李渊和李世民向突厥屈尊的耻辱，唐朝的疆域大为扩展，“斥地自阴山北至大漠矣”。李世民颇有感慨的说：“我听说君主忧愁臣觉得耻辱，君主受辱臣甘愿赴死。大唐刚刚创立之时，太上皇（李渊）因为百姓安定的缘故，向突厥称臣，我为此常常痛心疾首，立志要剪灭突厥，为此坐不安席，食不甘味。现在只是调动了一部分军队采取行动，就无往不胜，使得突厥单于归顺，终于雪洗了当年称臣的耻辱啊！”李世民为此大赦天下，连续五日举宴庆祝。太上皇李渊也欣喜万分，他把李世民及参加此战的十几名重臣，还有诸王、王妃、公主等召集到凌烟阁设宴庆祝，李渊一时兴起，还亲自弹起了琵琶，李世民起舞，大臣们也接连起身举杯祝贺，君臣一直把酒言欢到了深夜。

李靖虽然在战场上勇猛善战，但为人却性情沉厚。御史大夫萧瑀弹劾李靖治军无方，在袭破颉利可汗牙帐时，一些珍宝文物，都被兵士抢掠一空，请求司法部门予以审查，李世民因此还训责了李靖，李靖叩首谢罪。过了很久之后，李世民对李靖说：“隋朝的将领史万岁打败了达头可汗，但隋朝不予奖赏，这也是导致隋朝灭亡的原因之一。朕就不是这样，应当赦免你治军无方的罪，记录你击败突厥的功勋啊。”于是，下诏加封李靖为左光禄大夫。不久，李世民又对李靖说：“以前有人诽谤你，现在朕已经明白了真相，你千万不要把这事放在心里。”八月，李靖被擢升为尚书右仆射，成为实际的宰相，地位仅次于左仆射房玄龄。李靖生性沉稳厚重，平时与朝臣商议国事时，总是恭谨温顺，谨慎少言，像是不会说话一样。李靖在青年时锐意进取，富贵在身后，又深知盈满则亏的道理，能做到知足而退，这样的人实属难得。贞观八年（634年），李靖被授为畿（jī）内道大使，作为巡察全国、考察风评的十三位特使之一，不久后，他就以脚上有病为由辞任，表奏中言辞恳切，李世民也明白了他的心意，十分欣赏他的这一举动，派中书侍郎岑文本转告他说：“朕纵观从古至今的历史，获得富贵之后还能知足的人很少，他们不论聪明与否，都没有自知之明，就算才能不足不能胜任，也要竭力米娜强自己任职，即便是身体得了重病，也要勉强做官，不肯放弃职权。反观你，能够识大体，见识足够深远，朕现在不仅成全你的美德，还要让你成为一代楷模。”于是特颁下诏书，加授他为特进（文散官，正二品），一段时间后，李世民又赐给李靖灵寿木手杖，帮助已经年迈腿脚不便的他使用。

可这件事过了还不到两个月，吐谷浑进犯凉州件，朝廷决定兴兵反击，在任命统帅时，李世民自然想到了李靖，认为李靖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惜足疾未愈的李靖很难赴任，但这位年逾花甲的将军一听到朝廷将远征吐谷浑的消息时，顿时精神抖擞，他顾不上脚上的病和自己的一大把年纪，主动求见房玄龄，请求挂帅远征。李世民大喜过望，这年十二月，即任命李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又分别任命兵部尚书侯君集、刑部尚书李道宗、凉州都督李大亮、右卫将军李道彦、利州刺史高甑（zèng）生等五人为各道行军总管，统一由李靖指挥，一场大规模的反击吐谷浑的战争序幕就这样拉开了。

李靖奉命赴任之时，正是寒冬腊月，他一路踏着冰雪，风餐露宿，备尝艰辛，第二年四月，唐军在库山（今青海天峻）与吐谷浑交战，李道宗所率领的唐军大败吐谷浑，唐军首战告捷。但狡诈的吐谷浑伏允可汗一面往西败退，一面令人把野草烧光，以断绝唐军军中战马的草料。眼看干草已被烧光，春草尚未萌生，将领们大多都认为战马瘦弱，不能长途追击。侯君集认为吐谷浑已经“鼠逃鸟散”，一定要抓住机会乘胜追击，李靖表示赞同他的意见，决定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于是兵分两路，李靖和薛万均、李大亮等人从北道进发，侯君集、李道宗从南道出击，两路大军齐头并进追击敌军。

李靖亲自率领的北路军进展顺利，麾下部将薛孤儿在曼头山（今属青海）击败吐谷浑军队，用缴获的大批牛羊充作了军食，李靖的主力也先后在牛心堆、赤水源两次大败吐谷浑军。侯君集、李道宗所率领的南路军深入荒漠二千多里，克服了种种困难，长途奔袭，到了五月，终于在乌海（今青海兴海）追上了伏允可汗，将其打败，薛万均等人在赤海击败了吐谷浑的天柱王军。李靖督促各军继续进击，连战告捷。李大亮的军队在蜀浑山击败吐谷浑军，部将执失思力也在居茹川击败吐谷浑军，唐军乘胜进军，经过积石山河源，一直打到了吐谷浑的西陲且末（今新疆且末），部将契苾何力追击伏允可汗，攻破了他的牙帐，缴获牛羊二十多万只，还俘虏了伏允可汗的妻子。伏允可汗率一千多骑兵逃到碛（qì）中，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部下纷纷逃散。不久后，伏允可汗被自己的部下所杀，伏允可汗的长子大宁王慕容顺杀死天柱王，率众归降大唐，李靖率军经过了两个月的浴血奋战，攻灭了吐谷浑，向京师长安告捷。唐朝为了控制吐谷浑地区，封慕容顺为西平郡王、趉（jué）故吕乌甘豆可汗，留下李大亮协助防守。

李靖在进击吐谷浑时，盐泽道总管高甑生没有按期到达，贻误了军机，受到了李靖的责备，高甑生为此心怀不满，战事结束后，他串通广州都督府长史唐奉义诬告李靖谋反。李世民下令调查此事，弄清真相后，判定高甑生诬告，将他免除死刑，流放到了边疆。此后，晚年的李靖“阖门自守，杜绝宾客”，就连自己的亲戚也很少来往。

贞观十八年（644年），李世民亲自到李靖的府第问候病情，二月，李世民准备亲征高丽，把李靖召入阁内，赐坐后问道：“你之前在南边平定吴会，北边扫清沙漠突厥，西边安定吐谷浑慕容，现在我们只有东边的高丽还没有被征服，你意下如何呢？”这位年过七旬的老将虽然已经染病在身，但仍表示愿意从军前往，他对李世民说：“我过去凭借天子的威名，做了点微不足道的贡献，现在已是残年朽骨，但也应该随军参加这次出征，陛下如果不嫌弃，老臣的病就要好了。”李世民哀怜他瘦弱衰老，就没有同意。

贞观二十三年（649年），李靖的病情持续恶化，当时也同样已经病重的李世民亲自到他的病榻前慰问。看到李靖病危后，李世民内心五味杂陈，涕泪俱下，十分难过地对李靖说：“你是朕平生的故人，对国家有大功，如今病到这种地步，朕真是为您感到担忧啊。”同年五月，李靖溘然长逝，享年七十九岁。

大将军李靖的一生，兵尽戎马，知进退、明得失，可谓近乎完美。由于功勋卓著，后世对他的评价很高，到了晚唐时期，李靖一度被神化，唐宋之时，百姓们认为他精通神道之术，有不少道家方术的著作，都是假借李靖的名义刊印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