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洛有个习惯,在晚饭后会出门遛弯。他喜欢沿着河岸走,迎着晚风随意漫步。走累了,便在河边长椅上休息。等歇息够了,双腿重新灌满力气,便一口气直接走回家。
在一个晴朗的夜晚,格洛准备到长椅上坐下,发现已经临了一位,这人便是霍夫曼。起初格洛没把他放在心上,只当作过客。
后来的几个月里,每个夜晚霍夫曼都会出现。一来二去,格洛便关注上了他。他总坐在格洛身边叹着气,好似故意想要引起他注意似的。
格洛出于担忧问过原因。这种担忧不同于大众眼中的担忧,不是父母对孩子,妻子对丈夫的那种源于珍视的担忧。它是出自于格洛本身。他忍不住幻想对方是否遭遇了什么伤心事,是否发生了什么变故。
一想到那些可能的,潜藏在表面之下的不幸,格洛便为其揪心。这显得格洛多管闲事,而这也是事出有因——霍夫曼瞧起来才三十出头,二者间学识和经验的差距助长了他的想法。
“先生,再度遇见您实为心情愉快。”格洛同对方搭着话,“今夜晴朗万分,您似乎有点不痛快,有什么我能够帮助您的吗?”
“情形很糟糕。”他回应道,“真的很糟糕。”
霍夫曼是名画家,正在为最新的画作发愁。这些月来,他的大脑总能灵光一闪,却无法抓住它。每个夜晚,他都来到河岸试图抓住灵感。
“他当时是什么样子?您能详细说说吗?”艾玛插进来问道。
有关霍夫曼的话题是从他们路过咖啡馆时,格洛主动发起的。他们二人时常在这儿见面,以度过下午的闲暇时光。
“霍夫曼有着一头棕发,嘴唇上留着具有‘艺术范’的八字胡。他同梅梅尔先生一样,总是身着正装。霍夫曼乐于穿上它们,总觉得这般做会显得风度和气派。
哪怕是在绘画的时候,他也不愿意脱下。他喜欢室内创作,出门在外绝对不会携带任何同绘画有关的工具。
初次见面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名律师,正为了某件案子发愁。如果真是这样便好了,这样我也能帮上点忙。
这也无关紧要,创作艺术的人大都带点他们对于世界的独特想法。他们的想法由行动体现,古怪的行动意味着古怪的想法。我那时唯一能做的,只是在长椅上沉默地坐着。他们同样不希望他人介入自己的世界。”
格洛说话的同时,口吻中满是怀念。不仅艾玛清楚,格洛自己更是清楚。前阵子他们才刚见过面,聊得极为热烈如同他们的友谊一样。不过十几天的时间,这就成了过去。格洛无法接受,不愿意接受。这简直莫名其妙。
他清楚霍夫曼的身体状况,健康的如一头牛一样。如果非要找一个理由,找一个怪异之处,便是这场大雪。他铁了心得要归因于这场雪,归咎于这场雪。格洛打心底厌恶它,唾弃它。他已经失了智,任凭各种情感滋生,在空洞的心中肆意蔓延。愤懑、悲伤、厌恶、恐惧糅合在一起,冲出心底。
霍夫曼·卡尔是被这场雪谋杀了,格洛如此下达了判决。
交谈的过程中,他们便可以远远望见了霍夫曼的家。它是所大屋子,是个独栋二层别墅,侧着立在街道的尽头。
它同它的白灰墙、红瓦顶坐落在雪地中,隐藏在院子中的树林背后。那儿本种满了常青树,一夜之间叶子全都凋零,枝丫全部折断,随它的主人一起死去。
二人抵达它的面前,铁门虚掩着,雪地里被人为清理出一条细长的小路。他们推开大门,沿着小路走进院子,脚下传来鹅卵石的触感,看起来是刚清理过不久。格洛来到屋门前,按响了门铃。
管家乔伊静待多时了,不问来客是谁便直接打开了门。毕竟,在这个时间,还有谁会来拜访故去的主人。
“格洛先生来了。”乔伊大声通报着。
女仆阿加莎忙不迭地从厨房赶来,同乔伊一起站于两侧,她手里捧着两份热毛巾。
他们在门垫上站定,接过热毛巾擦拭着脸和手。格洛把靴子上的雪水擦去,将积在双肩上又薄又软的雪层拂去,眼镜也被摘下仔细抹了一圈。艾玛也有样学样地做着。随后,等身上算得上干净后,他们才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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