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太后也不恼,喝了一口茶继续。

“哀家上了年纪,说多了是聒噪,可哀家像你这般大时,你都不尿裤子了……”

易禾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一见守门的两个婢女也在垂头偷笑。

便深知她低估了庾太后的功力。

“母后,殿外还有臣工候着。”

司马瞻一提醒,庾太后蓦地想起了易禾。

“哀家竟给忘了,宣他进来。”

易禾小心恭谨地进得殿去,规规矩矩给庾太后和司马瞻行了礼。

发觉司马瞻并不敢抬头看她,一味低眉顺眼地呆坐一旁。

心里莫名泛起丝丝快意。

怎么不狠了,怎么不狂了?

瞧刚才把你给厉害的。

庾太后只抬了抬眼皮:“平身吧。”

打量她片刻,又道:“你也不必做小伏低这般样子,想当年……现如今……算了,不提也罢。”

易禾心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找后账就行。

“太后若有吩咐,微臣一定肝脑涂地。”

庾太后笑笑:“很是用不着,无非两桩小事。一是哀家前几日突然记起,庾大人今年是十年大期,哀家想在老家为他立座庙,你掌管太常最是懂这些,有些事还得你来参详。”

易禾凝神回忆了一下,庾大人是庾太后的亲叔父,出身颍川士族。

先帝在位时,也算是股肱之臣。

想是陛下要给司马靖立庙,由此太后也想到了自己的叔父。

可是颍川已经有了庾太后父母的宗庙,况且庾大人也已荣膺太庙,再立一座的话,相当于颍川一城便有同宗同族两兄弟的庙。

按照礼法,视为僭制。

易禾颇为难,庾太后再是一国至尊,她的叔父也还是外戚。

说到底这根本不是一座庙的事,而是外戚尊荣过盛,陛下是否会被朝臣非议的事。

太后知道不好跟陛下开口,这才先来探探她的口风。

“太后容禀,微臣虽掌管宗庙祭祀,但立庙表文一事,还须陛下首肯,另外,微臣还要跟太常寺……”

“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哀家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

庾太后像是早已料到她有此说,不待她说完便轻飘飘打断了。

“是。”

“另有一桩,晋王现已回京,婚事也不可再拖了,前些日子宫里赏命妇饭的时候,袁家女郎随她母亲进宫,哀家略瞧过几眼,资质还不错。听闻你两家府邸毗邻,不知你可了解这女郎脾性?”

袁家的主君现任门下省侍中,未来的三公后继人,门第与皇家也匹配。

关键是,朝中还有王谢二氏也有嫡女待嫁。

皇家想制衡门阀,必不会在王谢两家择人,可是门阀们的颜面也不能不顾忌。

要越过三公之尊,纳袁家女郎为妃,就得先堵上朝中大部分臣工的嘴。

那么问题就来了。

若她说袁家女品性上佳,便有替袁家作保的嫌疑。

若她说自己了解无多,便是敷衍虚应,欺君罔上。

无论怎么答,都会让她如履薄冰的境遇雪上加霜。

殿内静得鸦雀无声。

庾太后瞄她一眼,脸色有些不耐。

“你若不清楚,这阵子替哀家多留意些便是。”

易禾揣揣手:“太后,给庾大人立庙的话,您觉得选在颍川哪里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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