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略统计,皇城到死城,应剩一月不到的寿命。

“国将不国”。

摔碎了茭杯,不曾收拾。被佛认了这四字,国师笑得最欢。

圆脑粗眉,凸眼平面,世间五弊三缺之人,大抵是一般模样。

皇极山软禁期满,山上迎下太子妃,面色红盈,胜似吸药以前。人虽只比黄花腴些,精气神却翠竹一般。

自此有了先例。

“太子妃娘娘……去哪了?”

“哪都不曾去……”

“太子妃娘娘说笑了,饮食终日不曾动,奴婢没见过太子妃娘娘。”

“你可曾染上?”

“回太子妃娘娘的话,不曾。”婢女笑得纯良。

“那便好……”

“……”

“琴儿,你说,若吾有济世良方,如何能令德泽广布……”

“而不遭质问、不被视作妇人儿戏”。忽觉头昏胸闷,后半句被吞下,不曾出口。

引香移焰,椒兰烟起,婢女沉思片刻,回身伶俐地笑笑:“或许通过太子殿下……”

“毕竟那是太子妃娘娘唯一能接触的男人了”。

后半句也咽下,噎进腹中。

心照不宣地隐晦,仅存两人的空荡荡的安欣殿弥漫着稀薄而漫长的凄凉。

思虑再三,拜往东宫。

御医一人,匆匆往来。为“事以密成”,或只是置疑?她不在乎。

怀玉不会骗她。

几趟抓好了药,依序煎熬,蒸去半锅汤水,缩出两碗药液。

龙眸侧目,将信将疑。警惕浅尝。

药液虽苦,因阿芙蓉壳为佐,异感轻微。

昂首饮尽。

她候在榻旁,温良地望。

体内忽然涌起火灼一般燥热,脏腑骨肉针刺的痛。

“你害我!”七情失节,宇文子甫痛急呐喊,抬手推翻云舒,唤奴仆打出去。

御医照料,天昏时才安定。

方纸落在手里,念及以往,心中存疑,吩咐四下:“散出去。”

侍从方转身欲行,身后嘱咐:

“托她的名。”

方子散出一月,信众多已戒瘾,重症者也几乎恢复人容,举世称道,将云舒捧成圣人,九尊之后添了“医尊”,誉“云中仙”。

陛下欣喜,前往慰问。

明明春盛,皇极山草木萧条,只有落叶满阶。

赶忙下山询问国师,国师语气轻快,言太子妃娘娘早已回了宫中。

匆匆行色,华盖都落在后面。急往东宫,质问太子。

太子垂首不语。

民间证实,他早早得信,乃按方饮药,十五日愈。

宫中处处,寻人不见。

渡云泽边,深林之中,见一戴孝奴婢,自缢多日,尸身不腐,野兽不食,仵作辨不出亡时。

询问内侍,几经周折,乃知婢名“琴儿”,只十七岁,近侍太子妃,云妃软禁皇极山洗雪期间负责输送饮食,两三年的亲近,情同姐妹。

处处问过,多方拼凑。

渡云泽巡卫言,八九燕归,泽冰消尽,似乎在林间瞥见一烂衫女子,遍体鳞伤,只一眼便消失不见。

扈亲王曰,当日得了许可,乘兴渔猎,泽边见过一女子,笑容可人,一时出神,有伤与否,竟未注意。只知她笑着走进泽里,再无踪影,仿佛融雪,以为见了泽神,不敢声张。

湘川王同狩,恍惚忆起,投泽之前,神女不止含笑,似乎有言,似乎“无缘有幸”“但期来生”之类,并嫁娶之言,含糊不清。

“对,似乎还念了个名字。”

宇文子甫跌坐,泣若孩提:“是我……她怨我……”

“怀玉,若有来生,吾只嫁你。”

泣笑移步,踏入深泽。

河水冰冷深重,当时世道一般,压得柔弱女子不能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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