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老的说老也没多老,生得是高鼻深目,只不过此刻鼻青眼又种,两撇山羊胡子更是如同狂风过境。他在挨打的间隙突然一个反身,趁那少年不备,将其死死抱住,任其如何发作也不松手。

“快把绳索拿来!”

“是!”小鱼忙从地上爬起来,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捆麻绳,却在一旁迟迟不敢上前。

“还愣着做什么?绑他啊!”

那少年青面獠牙,小鱼带着哭腔道:“我……我不敢……郎君、郎君他……”

“没用的东西!”

话音还未落,那胡子老儿就惨叫了一声,原是那少年一口咬在他的肩头上,痛得他整张脸都变了形。鲜血很快就从衣服里渗了出来,而那少年仿佛是头红了眼的野兽,仍是死死地咬住不松口。

小鱼见了血,只觉得自己眼前发晕,一双腿更是无力,眼看着整个人就要栽下去,却被人一把从后面扶住,仰头一看,来人正是之露白。

之露白一手扶住小鱼,一手轻轻一扫拂尘,那咬人的少年便如同被抽去了筋骨,软软地瘫了下去。

见这情形,小鱼愣住了,胡子老儿也愣住了,双臂仍呈环抱之势,半晌没动。

之露白清了清嗓子。

小鱼先回了神,喊道:“主人!”

胡子老儿这才注意到了小鱼身后之人,他看了看地上的少年,又看了看之露白,略有迟疑道:“这是……”

“放心,我只是让他暂时冷静一下。”之露白淡淡道。

小鱼忙介绍道:“主人,这位就是何老说的那位女道长,女神医。”她惊魂未定,声音还有些发颤。

“原来阁下就是何老所说的神医道长啊,道长肯来为我儿诊病,真是不胜感激,鄙人白舍尔。”胡子老儿对之露白拱手作揖,牵动了肩上伤处,不由得“嘶”了一声。

“神医不敢当。”之露白微微颔首道:“之露白。”

“之道长。”

这白舍尔一身富贵装束,人也生得英俊挺阔,若不是这副身架子,恐怕也遭不住那少年几下子,此刻饶是满身血痕,神色也并未见得一分狼狈。

他一脸凝重道:“方才的情形,想必之道长也都已经见到了,我儿这病不时便要发作,且毫无征兆,近几月来愈发地频繁。不发作时,他与常人无异,可一发作起来,就仿佛是失了心智,胡乱伤人,谁也拿他无法……这些年,为他的这个病症,我已经熬心费力,实在是无计可施了,依道长所见,这是个什么病症?还有没有得治了?”

之露白虽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可一想那说好的炙烤驼峰还没吃上,便不紧不慢的捋了两把拂尘,回道:“还得看看再说。”

白舍尔连连称是,随即唤来两个仆从,将那倒在地上的少年抬回到榻上,又对小鱼道:“你也先随我出去罢,让之道长仔细看过。”

小鱼连忙应了一声,便跟在白舍尔身后出去了。

门被从外面关上了,此时房中除了之露白和那昏厥过去的少年,便是一地支离破碎的器物摆件。

她小心越过那片断壁残垣,来到榻沿侧身坐下,这才好好端详起这位异域的少年来。

虽是深刻的轮廓,却妙在张弛有度。他的肤色是略带病态的苍白,不过也恰是这种苍白,使他看起来没有寻常西域人的那般粗放,反倒还有几分内敛的精致。看着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若不是嘴角还留有未干的血迹,他此刻的模样实叫人很难与方才那头狰狞万分的野兽联系到一起,即便是,也是一头温顺的小兽。

之露白吸气凝神,抬手覆上了少年的双眼,手心下睫角微颤,一阵酥麻的刺痒。

随后刺痒感便被无比放大,直至占据了整个身心。

耳边不断响起人语,一种陌生的语言,夹杂着幼兽的呜咽。

睁开眼,眼前是没有边际的昏黄,被横平竖直地划分成掩在风沙中的一副棋盘,仿佛是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天地,也网住了自己。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像被火灼烧过,它们暴露在天光下,继续被风沙侵蚀。而在强烈的饥饿感下,那一点灼痛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只想把身体蜷缩得更紧一些、再紧一些。

那种绝望和痛苦让之露白一时难以承受,只能迅速抽离出来。她收回手,额上已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方敛了神,便听到门外有人敲门,遂起身道:“进。”

来人正是何老,之露白故作几分惊讶地唤道:“老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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