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里,之露白的胃翻滚起来,毕竟在天阙寡淡了这么些年,这两日乍一开荤,又吃得过猛,有些不适应也是正常的。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哕了一通,这下倒好,刚才是恶心,现在是饿了。
总归是睡不着,索性爬起来打坐。宵禁后的长安虽不似白日里那般喧闹,却也算不得安静,鸦啼、马嘶、野猫在檐上打架、婴孩哭闹以及窃窃人语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饶是坐了一夜,修为也未能有什么精进。
好不容易熬到了早上,之露白本想出去觅了食再回来补觉,可刚一踏出宝芝楼还没两步就被一个半大的小娘子拦住了。
“道长万福。”那小娘子恭敬地行了个礼。
之露白呵欠打了一半,只能掩回去,沁了两眼泪,疑惑道:“你是?”
小娘子脆声道:“奴名小鱼,是来请道长替我家小郎君诊病的。”
“诊病?”之露白笑了笑道:“那你怕是寻错人了,我不懂医术。”
小娘子后退一步,抬手指着门匾道:“这里是宝芝楼没错吧?”
“嗯?”
“那这宝芝楼除了道长你,还住着其他女道吗?”
之露白无言。
小娘子又道:“道长就不必过谦了,何老夫人缠绵病榻多年,找过多少名医开了多少方子,都不奏效,昨日得了道长所赠之药,不出半日便有转好的迹象,如此道长还说自己不懂医术,试问这长安城谁还懂?医者仁心方为德,我家小郎君病得实在是重,道长难道就坐视不理吗?”
之露白甚觉好笑:“照你所说,我若不去给你家小郎君诊病,便是无德了?”
小鱼咬了咬下唇。。
“罢了。”之露白摆手就走,比起同人争论,她的嘴巴更想咀嚼和吞咽。
“道长!”哪知那小娘子紧跟不舍:“道长难道真的要见死不救吗?”
之露白头也不回道:“你若是来求药的,我给你便是,大可不必两次三番地拿话激我。”
虽隔着幂篱看不清神色,可这语气分明是带着愠火,小娘子自知是说错了话,慌忙道:“方才是我一时情急,言语无状,道长莫怪。”顿了顿,又坚持道:“不过我家小郎君的情况属实有点复杂,还是烦请道长走一趟,只有看过我家小郎君,才好对症下药。”
之露白停下脚步,见那小娘子神情恳切,不忍直拒,只道:“我现下不太方便。”
“哪里不方——”
小娘子话还未问完,便听之露白的肚子长鸣一声,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来,又忙掩嘴道:“现在时候尚早,这街上也没什么好东西的吃,不如道长先随我去看过我家小郎君,吃食由我去给道长准备?”
放眼望去,这街上确实凄凉,之露白想了想,问道:“可有炙烤驼峰?”
那小娘子先是一怔,也不顾掩饰了,咯咯笑起来,连声道:“有的有的,而且我还敢打包票,味道会比这城里任何一家的都要好!”
小鱼生得是唇红齿白,走起路来是脚下带风,之露白跟着她穿街走巷,来到了一处有些破旧的宅子跟前。此处距离最喧闹繁华的西市并不算远,却是出奇地幽静,院墙虽有剥落,但门口的草木却有精心修剪过的痕迹,仍有几抹绿意残存。
小鱼从那扇斑驳不堪的大门后面伸出半个脑袋来,招手唤道:“道长,快请进来。”
之露白回神,进了宅子。
门后面就是一方池塘,正中是一座木桥,两侧寥寥立着几枝枯荷,一有人经过,那水里的金黄鲫便乌泱泱地涌过来,之露白见它们生得肥美,想来平日里的伙食不错。过了桥,才见几间错落的楼馆,隐有辛香萦绕,听小鱼说,她家主人是个大食来的商人。
小鱼领着之露白进了一间偏厅,地上铺着的毯子是从未见过的诡丽纹样,踩在脚下温热又软和,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皮毛的织就成的。
小鱼倒了一盏热茶过来,恭敬道:“道长先请用茶,我这就去请我家主人过来。”
周围弥漫着来自异域的香气,就连那茶水也浸了几分。
之露白陷在柔软的胡椅中喝着茶,这茶的味道虽然有些古怪,但是还挺叫人上头,正出神,忽听外面传来一声嘶吼,惊得她把手里的茶盏都摔了,好在那地毯足够柔软,这才没碎。
之露白俯身将茶盏拾起来,又掸了掸衣角的茶渍,方才的动静像是某种野兽发出来的,正疑惑着,又听得一连串物体撞击的闷响,其中还夹杂着几声哭喊,像是小鱼的声音,之露白放好茶盏,循声找了过去。
房中一片狼藉,除了跌坐在地的小鱼,还有一老一少打在一起——确切来说,应该是那少的单方面地在殴打那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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