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磨坊。
“小家伙,这段时间的经历如何啊?”推磨人笑眯眯地看着一脸怅然若失的陈懋。
陈懋此刻已经没了尖角,用浑浊的眸子盯着缓慢转动的石磨,苦笑道:“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哈哈哈哈,你这小家伙说得还挺到位。”
“全殷城上下当真没有一个活口了吗?”
“不然呢?你可是目睹了全过程。”
陈懋的胸口剧烈起伏,牙齿咬破嘴唇,他狠狠锤打起墙壁。
“你快住手,小心给墙捶塌了。”推磨人看着被捶得“砰砰”响的土坯墙满眼的心疼。
陈懋收手,他顺着墙滑坐到地上,缩成一团。
他死了,苫茶、齐贞儿、秦不迷、卢白石、沈良玉……全殷城的人都因贪龙而死。
一个突然出现在殷城的血腥神明为杀死贪龙,杀光全城的人,陈懋在万念俱灰之下心死,贪龙也就死了。
推磨人走到陈懋身边,赏下一个板栗,陈懋却是一动不动。
“唉,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推磨人鄙夷地看着陈懋,甩动大袖,从袖子里耍出一个塑料制的竹蜻蜓,跌到了陈懋脚边。
陈懋透过散乱的头发,看到地上的竹蜻蜓,他颤抖着手把它拿起。
“你也是穿越者?”
“什么狗屁穿越者?我可不是。”
“那这东西哪来的?”
推磨人坐下身,从袖子里取出一瓶可乐,在陈懋眼前晃了晃。
“我去过你老家,那里的确是块风水宝地,飞在天上的铁鸟,把人吃进肚子里才能跑的铁皮怪物,哈哈,有意思。”
“呵呵。”
推磨人对陈懋的态度不满极了,又一个板栗下去,陈懋总算有了反应,用手揉了揉脑袋。
推磨人满意地把可乐递给他。
“哧~”许久没有听到的声音让陈懋略微心安。
“我还能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吗?”
陈懋痛饮一口可乐。
推磨人一个巴掌招呼到陈懋脸上,陈懋向一旁倒去,可乐被他喷出去。
“你这小家伙,捅了那么大一个篓子,完事还想着逃避。”
真相是最伤人的,“逃避”二字把陈懋的自尊心打击得体无完肤。
他“噌”一下站起来,把手中的竹蜻蜓和可乐丢飞出去,他双眼冒火,狠狠瞪着推磨人,咆哮道:“我能怎么办?苫茶,卢前辈,秦前辈,齐姐姐,他们死啦!都死啦!殷城从上到下没一个活口!灾祸因我而起,可我又能怎样?我没用!我什么都做不了!反过来还要别人来保护我!除了逃,我还能怎么办?你告诉我!”
推磨人云淡风轻,看着浑身发抖的陈懋。
“呵呵。”
简单的两个字让陈懋嚎啕大哭起来,他企图用愤怒掩饰自己的无能,到头来却是推磨人眼中的笑话。
“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陈懋在发泄一通后再次蜷缩在墙脚。
“唉,不该对你抱有太高期望的,我还说让你补救这场祸事呢。”
陈懋瞳孔一缩,三两下抹掉眼泪和鼻涕。
“你有救回他们的方法?”
“唉,原本是有的,否则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结果你这小家伙不争气,懦弱无刚,不堪大用。”推磨人说话间偷偷瞄了陈懋一眼。
“只要是能救大家,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出。”
“代价?付出?你觉得你还有什么可以付出的?身体?我没那个爱好。”
陈懋的确一无所有,他有的,仅仅只是当下这副躯体。
他嘀嘀咕咕地说不出话来。
“行了行了,不和你废话了,跟我来。”
说罢推磨人便抓住陈懋的肩膀,二人消失在磨坊中。
时流,秒。
在一片绝对的黑色中,陈懋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他现在就像是和这片黑色融为一体。
“好奇妙的感觉。”
一种凌驾于五感之上的感官让陈懋感知着这片黑色空间。
“这是什么地方?”陈懋问道。
“时流,秒。就和你认知里的光阴长河差不多。”
陈懋捕捉到推磨人的声音。
“不见时流啊?”陈懋摸不着头脑。
“你往前走,只要你认为走的方向是前,那么它就是前。”
陈懋照做,但他感知不到自己的腿和脚,他找了好一会儿,找到了。至于好一会儿是多少个一会儿,不清楚。
陈懋驾驭着“双腿”“转”了个方向,上半身还停留在原地,他又驾驭起上半身,好了,该“走”了。
往前“走”了一会儿,一道白色出现在陈懋“眼”前。
“这道白色就是时流吗?”
“白色?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是?”
“我们眼中的时流不一样,你周围是不是一片黑色。”
“嗯。”
“你在被我带到这里以后,你下意识地认为时流周围是漆黑一片,那你所处的空间就是一片黑色,时流和这片空间相对应,它就是一道白色。”
陈懋恍然大悟,他开始尝试“认为”这片空间是蓝色,果然变发生了变化,他把所有的颜色都“认为”出来,颜色飞快转变,陈懋“认为”得不亦乐乎。
“别玩了,你再往时流边上走走。”
“哦。”陈懋停止“认为”,这片空间又变成漆黑一片。
时流里有黑色的波纹在“流动”,由黑色线条构成的鱼苗“顺流而下”。
“鱼苗是什么?”
“万物。”
“那你眼中的万物是什么?”
“龙。”
……
推磨人又让陈懋顺着时流往下“走”。
走了好一会儿,陈懋“看”到黑色的尽头——一大片白色,时流也在那片白色中消失了,万物在分界线处下落,跌入一个巨大的由黑色线条构成的巨大磨盘。巨大有多大?说不清。
“磨盘是什么?”
“时间尽头。”
“你看到也是磨盘?”
“不错。”
之后推磨人又带着陈懋去了时流,分、时流,时、时流,天、时流,周。
剩下的四条时流和时流,秒大差不差,无非是比它宽些,时间尽头比它的大些。
二人回到了磨坊,那个石磨依旧在缓慢地转动着。
陈懋弯腰捡起被丢在地上的竹蜻蜓,把它收进怀里。
跟着推磨人看过五条时流后,陈懋轻松许多,他嘴角微扬,道:“所以是不是需要我进入时流回到过去?”
推磨人笑起来,用手指点了点陈懋。
陈懋也跟着笑起来,用手指点了点推磨人。
推磨人笑着笑着,撂下两个字——不是。
“那你笑什么?”陈懋觉得自己被当猴耍了。
“我笑你敢想,进入时流你是真敢说,你要知道,现在剩下的这五条时流,进去了就出不来了,只有最大的那一条才可以在过去和未来穿梭。”
“最大的那一条?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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