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过的最遥远的路是什么?

走出家门,沿着规划好的道路走向某处,在一切结束后回到家中,周而复始。人生数十载,只是一场漫长的长跑,最终还是会走到既定的路线上,走向已然知晓的终点。

但他记得一棵树。

那是一棵栽种在遥远之地的树,树枝孱弱,树叶枯黄,唯一值得称道的是笔直的树干。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树,那种树不存在于他已知的人生中,不栽种于任何既定的路线上。如果不是他逃离了世界,他不会与她再次相遇——树的名字叫埃伯兹白桦,但她与其它任何一种白桦都不一样。

“你喊我白桦树就可以了。”树沉静地说。

那会不会不太礼貌?他仰起头看向树的枝桠,有规则与无规则的分叉凌乱分布,这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同,强烈暗示着他给她找个更有礼貌的称呼。但是树婉拒了。

“我只是一棵树,就像你只是一个人儿,我不会在意你和其它人有什么区别,就像其它人从不在意你的特点一样。但另一方面,我要说,我实在是一棵特立独行的树。”

“特立独行,这就是为什么你一个人呆在这儿。”

“我‘一棵树’呆在这儿,”树纠正道,“这儿很安静,通常来说很安静。但我不会一直呆在这儿了,我正在进行一项伟大的旅行。”

“我从未听过一棵树也会旅行。”

“现在你听过了,我是一棵旅行家,我永远背对着世界。”

“真有意思,”男孩高兴地抚摸着树干,感受着光滑的质感,“啊,你竟是一棵没有树皮的树,这真是太特立独行了。”

“不,”树依然沉静地回答,“这不是特立独行的一部分。我是有树皮的,至少曾经有。”

“那你的树皮呢?你把它脱下来了?”

树晃了晃树冠表示否定。

“我的树皮被剥下来了,就像人被剥去皮肤,我快死了。我不知道他们拿走我的树皮要做什么,或许要做成一本书吧。”

“一本书。”

“是的,我希望是这样,一本能被读的书,上面写着某个故事。那时如果你再遇到我,你就要尊称我为书了,因为我是一本书,而且一定是一本好书。”

但男孩的腹部叫喊了起来,他饿了,或许他因此才抗拒读任何一本书。

“我不这么认为。我从来没有读过书,但我觉得你永远不会是一本好书。”

“为什么?”树的语气似乎不那么冷静,但她依然平和地开口。

为什么?有无数个理由来向树解释,比如好书并不取决于书的材质,而取决于书的内容,再比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批判角度,一本书永远不可能成为所有人心目中的好书。但当他开口时,他却说不出任何一个理由来。只有他的肚子在发狂似地痉挛着,强烈诉说着名为饥饿的情感。

“我吃了你的树皮,”他闭上眼睛,不由自主地说出了真相,“昨天晚上我喝了一锅树皮汤,你的树皮在我的胃里。我太饿了,对不起。”

“啊。”树沉默了。

“对不起,我太饿了。对不起。”他只是一遍遍重复着自己的忏悔,并不顾树之后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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