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有言在先,此行皆由家中负担,贽敬更不可收,望诸位不要令晚生为难。”
腹诽的他又一次抬出老爹,脸上仍是那热情却不达眼底的笑意。
知县、县丞二人顿时进退两难,场面也陷入了尴尬。
郑榕并不急,落座端茶作思考状,晾了两人片刻才说:“南门书院自正德三年落成至今已历五十余载。县衙有余财,不妨修缮一番,造福全县学子,诸位以为如何?”
见几人面面相觑,他又说道:“六百两银子若不够,差额由我郑家补齐,只是还要仰赖曾大人和诸位大人协调一二。”
曾梅一时不知如何对答,反倒是县丞练达几分,立刻接过话来:“藩台大人和公子一片厚爱,下官赞佩!公子放心,三月内,南门书院必定焕然一新,全县学子也必传颂大人和公子的恩义!”
他这一说,其余众人纷纷附和,只有那额头冒汗的知县慢了半拍,拱手道:“陈县丞所言也是本官所想,我等必不负重托。”
郑榕这才笑着起身,拱手见礼,屋中场面也重新热络起来。
谈笑寒暄间,那些本地胥吏望向郑榕的目光多了几分别样色彩。
几百两银子事小,重修书院意义重大。
蕲水不缺进士,历史上也不缺大官,但真在此地扎根的书香门第寥寥无几。
这位郑公子早早中举,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考中进士,届时父子双进士,百年世家的根基便牢不可破。
县令、县丞这些流官做几年就走,他们可还要世居此地,不能不早做打算。
想到此处,班头和几房胥吏默契十足地交换了眼神,各自微微点头。
是时候私下走动一番了。
他们这般想,主簿、典史,包括那位还算精明的县丞也各自动着心思。
唯独科甲正途的曽知县不明就里,还想着如何在接风宴上挽回局面,争取攀上郑藩台这棵势头正猛的大树。
着实有些拙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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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主尽欢的晚宴后,天色已经黑透。
告别了饭桌上被吹捧得飘飘然的曾知县和县衙众人,郑榕乘着轿子回到家。
郑安正守在大门外,见他下轿,连忙跑上前一边搀扶一边说:“少爷慢点,夫人已命人煮好了醒酒汤,正等着您呢。”
“我没事。”看着渐远的抬轿,郑榕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想先灌醉我再套话,他们的道行还差得远呢。”
这倒不算自吹自擂,不论前世今生,郑榕都称得上海量,再加上有意控制,饶是官吏轮番敬酒劝酒也毫无用处。
郑安恭维道:“少爷海量,只是还得加些小心才是,先去见夫人吧。”
郑榕点点头,移步进院,在下人们一声声的恭敬问好中走进正屋,借着灯光看见了记忆里熟悉,见面却头一次的母亲刘氏。
郑榕双膝及地,额头重重抵在地面。
“母亲,儿子不孝,没能陪您过年,拜年也来迟了。”
刘氏面带喜色,上前扶起儿子:“平安回来就好!见你身子结实,娘就放心了。浙江的事明天再议,先好好陪我说会儿话。”
郑榕含笑点头,怜珠也捧着醒酒汤从一边款款走来,脸上透着矜持的欢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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