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榕看来,胡宗宪和郑泌昌的诉求一个是清名和百姓,一个是全身而退和实实在在的利益。

虽然不同,却并不冲突。

至少目前不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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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到这个份上了,你就说吧。”郑泌昌沉声说。

心里没底的他让胡宗宪看得不太自在。

亲手布局的郑榕当然清楚他的尴尬,与胡宗宪对望一眼,朗声道:“强推改稻为桑无疑是步死棋,可也不能硬顶。我猜部堂大人想分说情况,以求暂缓。”

“不错,我与郑大人可以联名上书,分量定有不同。”胡宗宪说。

郑榕摇了摇头:“您知道这没用的,不然就不会收缴米行的粮食了。”

胡宗宪避开视线不作答。

郑榕继续说:“京城到浙江,八百里急递需五日,国策最早二月才到,稍有差池春蚕便没指望。利越薄,国策越难施行。”他的声音多了些力度。

胡宗宪心中有数,被他一顶也不恼,转头看向郑泌昌:“郑兄有何见解?”

心乱如麻的郑泌昌哪有对策,只能摆出镇定姿态:“不妨听容之说完。”

郑榕问:“国策与党争孰与轻重?”

“自然军国大事为重。”胡宗宪不假思索答道,接着一皱眉,“你说会有人掣肘?”

“晚生不敢。但家父曾教我人心隔肚皮的道理。”郑榕从容道,“若真有万一,大人哪还有分说的机会?”

郑泌昌也回过味来,冷笑道:“那些人不是省油的灯,赵贞吉又是徐阁老的学生……”

柔和的腔调说着诛心之言,胡宗宪眉头皱得更紧了。

“赵孟静不至如此。”沉吟许久的他没否认前半句,为老友辩解一番,说道,“先说说你的对策吧。”

“剜去心头肉,医得眼前疮,改稻为桑的根本不过这十字而已。我们知道,严阁老也不会不知道。”郑榕依旧沉稳,“既然顶不住,就要把难题推出去。”

胡郑二人同时一怔。

“顶都顶不住,推出去从何谈起?”郑泌昌问出了两人共同的疑问。

“顶是硬碰硬,推则是借势,这就是我能想到的办法。”郑榕笑道,“想破局,就要用更迫切的麻烦让上面乱起来,届时只要有个合适的台阶,难题就回到朝廷了。”

“更迫切的麻烦……党争?”胡宗宪何等敏锐,一眼看穿症结,“若是他们按兵不动又该如何?”

“一试便知。”郑榕意味深长地说,“待国策下达,大人可以给南直隶行文要粮,他们若给粮,皆大欢喜,若不给,便是有意阻挠国策、违抗圣旨,到时我们有理有据上疏说明,小阁老何许人,就算他想捞钱,难道会放过这种对付清流的机会吗?等他们打成一团,真正的责任还会在浙江吗?”

胡宗宪呆住了,他的目光在郑泌昌郑榕父子身上来回游移,思索如此直指人心的阳谋究竟出自谁人之手。

郑泌昌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沉静,更让胡宗宪以为是默认,不由得头皮发麻。

没想到他的心思如此深沉……

暗暗感慨中,他追问道:“你说的那个合适的台阶又是什么?”

郑榕知道胡宗宪会纠结一番,但不会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因此也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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