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畿和浙中学派是心学正宗,若能借着这层关系……

心思转动间,没几步就到了后宅。

来不及多想,他收起信走到屋里。

“怎么这么晚,信上不是说下午到吗?我还以为出了岔子。”郑泌昌背着手,嘴角微微下垂,额头能看出几道皱纹。

觉察到老爹心情的郑榕暗打手势,让郑安放下东西就溜,自己轻声说:“我去给弟妹们买了些礼物,正准备回家,却不想遇见了胡部堂,这才耽搁了。”

不出所料,郑泌昌立刻面露疑色:“胡宗宪?你怎么会遇上他?”

“说来也巧,我让郑安猜一首词,结果被胡部堂接上了,转身才认出是他。我们到茶舍坐了坐。”郑榕说,“他穿着便衣,身边就两个亲兵。”

“胡宗宪这人城府很深,不能大意。”郑泌昌谨慎道,“他都和你说了什么?”

“他先是问我外出的事,接着与我说起改稻为桑,还看了我在淳安调查的材料。”

游走在郑泌昌和胡宗宪两个绝顶聪明人之间的郑榕就像在两个鸡蛋上跳舞,将“最佳谎言是真话七成”这个道理贯彻到极致。

改稻为桑四字一出,看着警惕起来的郑泌昌,郑榕接着说:“他感到临渊履冰,我从淳安回来之后也有同感。至少在那里,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

他打开包裹,将材料摆在桌上,最后摸出几页纸单独交给父亲。

这些是淳安近年的生丝收购价和本地丝绸作坊的产量估算。

“他都看过了?”郑泌昌边看边问,眉头渐渐拧成了一个川字。

“这几张他没看过,我藏起来了。他重点看了龙山的完整报告。”郑榕说。

郑泌昌也找出了那份报告,两相叠加,虽还不是全貌,但已足够管中窥豹。

“容之,这些确定属实吗?”他极少见地叫了郑榕的字,嘴唇抿得很紧。

“齐大柱是忠义之士,十四个乡的农田和那些绸庄粮行都是他带着我们看的。”郑榕笃定地说,“我们还入户询问了不少人,老实本分的庄户人家,我也验证过真伪。”

他说的轻描淡写,听在郑泌昌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让他突然有些心酸。

看着风吹日晒的脸庞,郑泌昌沉默许久,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榕儿受苦了。”

“我不去,还有谁能替爹分忧?只是我还有一事要禀报。”郑榕恳切道。

郑泌昌眼眶微红,感动地点了点头。

“胡部堂命我正月十六去总督衙门,带着整理好的结果。”

“正月十六?原来如此……”郑泌昌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他想见的不只是你,还有我。他想让我支持他。”

父子俩无声地对望着。

郑泌昌突然笑了。

“那就去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吧。”

郑榕默默点头,心底大大松了一口气。

成了!

终于促成了第一步!

但这还远远不够。

胡宗宪是个意外的助力,就像阴云中强行撕开一道缝隙。

但这也是个幸福的烦恼。

想推动这两个人的合作,只靠信息差和引导是行不通的,他必须有针对性的调整计划。

既要找到共同利益,还要有可行方案。

破局点就在手中。

这个新年恐怕会很忙。

这时,屋外院子里传来嬉闹声,还有由远而近的爆竹声。

该吃团圆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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