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胡大人,东西都在这了。”整整齐齐码放好材料,郑安恭敬地行礼告退。

看着方桌上的一摞摞纸张,饶是胡宗宪养气功夫高深,也不由得心头一动。

“……这是你们用半个月调查出来的?”翻阅片刻,他难以置信地问。

他年轻时也做过知县,自然知道这些资料的分量。

郑榕摆了摆手:“只靠我们当然不行,田亩情况、作物产量、价格起伏这些都要依靠当地百姓才能真正搞清楚。”

“淳安百姓……”胡宗宪沉吟着,“你一定费了很多心思。”

“我也是仰赖义士相助,他在当地很有威望,事情也就好办了。”郑榕毫不贪功地说,“只是没来得及完成汇总和分析,有些粗糙,实在惭愧。”

他取出齐大柱看过的示意图呈了上去,内容比两天前又丰富了不少。

“这份是完成版,请世伯过目。”

“龙山……”

胡宗宪定睛一看,瞳孔微微收缩。

不入册的四成田地,饶是他对基层瞒报早有预料也不免心惊。

“胥吏竟有这等胆量……二十年前还远不至如此。”回想当年,胡宗宪长叹一声。

“世伯担着抗倭保境的重任,难免有所疏漏。若不嫌弃晚辈年少无知,便容我年后再作禀报。”

“你可知总督的时间有多宝贵?”胡宗宪调侃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激赏。

郑榕微笑不语。

“下次见面就是在总督衙门了,到时你得换个称呼。”

这是赞同,更是支持。

郑榕从善如流,故意道:“承蒙部堂大人信任,晚辈感激不尽。”

公私混用的称呼颇有谐趣,让胡宗宪都有些忍俊不禁。

“郑大人确实有个好儿子,让人羡慕。我得找时间向他讨教一番。”

说着他又换了副严肃面孔,“正月十六,我在衙门等你,还有你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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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榕到家时,天已渐晚。

刚进门,十来个孩子就跑了过来。

他们都是郑榕的庶出弟妹,从老家赶来过年,大的十来岁,小的三四岁,都是闲不住的年纪,叽叽喳喳讨要着礼物。

原身很疼爱这些弟妹,尤其是唯一的同胞妹妹郑绮,五岁的她正被怜珠牵着手,却总想摆脱束缚跑上前来。

接受了原身记忆的郑榕虽不能完全感同身受,却也不吝啬,掏出事先买好的各式玩意和点心,引来一阵欢呼。

待“大部队”一哄而散,他蹲下身子看向小妹郑绮,眉眼舒展。

“绮绮,来几天了?怜珠姐姐有没有给你做好吃的?”

郑绮掰着手指头:“三,不,四天了!我可喜欢吃怜珠姐姐做的菜了!”粉嘟嘟的脸蛋绷着,得意又认真,很是可爱。

怜珠也走过来,将这半个月多家里的事介绍清楚,接着递上一封信。

“赵公子的回信是昨天晌午到的,奴婢想着您着急看,就带来了。老爷正在后宅,问了好几次您的事,不如……”

“先去拜见爹吧,路上看。你们玩,别误了晚饭。”郑榕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带着郑安朝后院走去。

没走几步,他又停了下来,从袖里拿出个纸包交给怜珠,“你爱吃甜的,我就顺路买了点蜜饯,少吃点,别挡了晚饭。”

“诶?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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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志皋的回信不长,除欣然应约,允诺四月前后赶来外,还说了来年的安排。

他准备跟随王阳明的得意弟子,龙溪先生王畿外出游学。

这勾起了郑榕的兴趣。

即便过了改稻为桑这关,为求长远也必须早做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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