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混堂老板推开锅炉房,看见一凶狠女子拿剑抵在自己的喉头,吓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梁栋做手势把他支走,剑握在手,学着去敲门,大喇嘛在里大声道:“快进快进。”

梁栋不敢答应,一手举剑,另一手推门去,手刚触门,突然心生警兆,忙一个侧身闪退。

几乎是同时,那房门“轰!”的一声突然爆裂碎开,大大小小的木屑四飞,赤身裸体的大喇嘛从热气腾腾的浴室门里扑出来,又是闪电一掌向梁栋脖颈抹去。

梁栋暗叫糟糕,头也不回,一个纵身扑到堂下摆着的两水桶后面,“嚗!”的一声,两个水桶被大喇嘛轰的四分五裂,里面的水高高迸溅起如瀑布般落下,一屋子顿觉打翻了醋坛子一样,酸味四溢,原来是澡堂供客人搓澡消毒用的米醋。

梁栋一声惨叫,被击出一丈多远滚在地上,大喇嘛飞身而起,低喝一声:“死去吧!”鼓足宝瓶气,又是两记大力金刚轮印轰出。

生死关头,梁栋脚尖点地飞身后退,同时一掌击出。

大喇嘛看他敢用单掌接他的双拳,狂喝道:“找死!”宝瓶气灌注两拳,轰的一声,梁栋狂吐一口血,身子被击出去两丈多远。

大喇嘛不给他一点喘气机会,紧跟向前“阳焰相刀”又划过去,不料梁栋单掌接了大喇嘛双拳后,被打得人在半空,另一只手却用剑向房柱上一撑,那剑“崩”的一声断为两截,梁栋借力变向飞出了混堂子,又蹿上了房顶,足尖点地向另一个房顶飞去。

大喇嘛掌刀砍空,紧跟着飞上了房顶,紧追不舍,梁栋刚才一时不慎,此刻处处被动,哪敢有丝毫迟疑,把轻功发挥到极致,像丧家之犬样在高高低低的房顶上飞跃逃命。

大喇嘛恨这“女子”三番两次戏弄他,这次终于逮住机会,光着身体几下追上来,梁栋感觉背后的掌风凌厉,知道大喇嘛对他动了杀机,要毕其力给自己于一击,忙变换着左右方向跳跃,拉出一条之字形轨迹,大喇嘛每劈出去的掌拍在梁栋落足的地方,都打得脚下瓦飞砖碎。

两人在沿街冒着青烟的屋顶上兔起鹘落、你追我赶,引得街上人纷纷驻足观看。

大喇嘛这次是豁出去了,鼓足宝瓶真气越追越近,掌掌不离梁栋后心要害,梁栋眼看要被击中,无奈跳入一家背山接炉、冒着青烟的瓷器大作坊院子里。

大喇嘛知道他诡计多端,飘落在院墙上向下望去,只见梁栋摔在院子角一堆破瓷烂罐堆里,抱着自己的左腿龇牙咧嘴,一瘸一拐躲进间高大房屋里。

大喇嘛握拳飘落地上,冷笑道:“女禅那记住了,我叫桑迦远丹,今晚超度你到金刚地狱,记着念我的功德。”

桑迦远丹没听到梁栋回答,他吃了梁栋几次亏,也不轻易进去,却用双掌将那一堆堆的破瓷烂罐拍起,有如暗器般向屋里飞去。

又等了会儿,不见动静,桑迦远丹预感不妙,举掌布满真气,全神戒备走进这大堂里。

只见这房间足有百八十丈开方,四周也没有窗户,密不透风,墙上点着十几盏油灯,屋里地上矗立着二十多个巨大的瓷瓶,每个瓷瓶高大的出奇,最小的也近一丈高,两人环抱之径围,瓷身上青花绘制了奇峰怪石、俊树名花、流泉飞瀑等山水景色,书写有“翠挹三清远近山”七字。

桑迦远丹把门关上,哼哼笑道:“女禅那,你躲在这里简直就是自己找死。”他大喝一声,使出大力金刚轮印向最近处的巨瓶击去。

不料那巨瓶突然像陀螺般旋转起来移开半尺,躲过了桑迦远丹的重拳,梁栋从巨瓶后边闪出来又钻到另一个巨瓶背后,龇牙咧嘴笑道:“桑迦远丹,你仔细看看这些瓶子上贴着什么?

桑迦远丹通晓汉语,一看这些巨瓶上都贴着金色封条,上写“宣宗皇帝登殿隆庆上品佳器“,落款“宫廷贡品”,桑迦远丹懂得这些巨型瓷瓶是献给明朝皇帝用的贡品。

他此次从乌斯藏东来中土,负有上师交代的特殊任务,师门的一件重大事情正有求于明朝皇帝,他一看这些巨型瓷瓶都是贡给皇帝御用的,打坏了死罪难赦倒是其次,影响他们密宗教派百年大业那可担当不起,桑迦远丹踱步打量四下,假意道:“我念你是一女子,绝不在暗室欺你,有本事跟我出去一战。”

梁栋看他刚才这话起了作用,那大喇嘛对御贡瓷瓶颇有些投鼠忌器,更是打定了主意,呵呵笑道:“丧(桑)什么家(结)软(远)什么蛋(丹),你我就在这瓷坊里比试比试,谁把瓷瓶打坏一个谁就是武功稀松的乌龟王八蛋。”

桑迦远丹不发一声,早就瞄准他藏身处飞扑过去,抬手就是一拙火指,梁栋哎呀一声闪身躲过,回身断剑向他刺去,桑迦远丹避开断剑,反手又是一大力金刚轮印拳,两人展开身法,翩若游鸿,在这些巨瓷瓶中间如穿花蝴蝶般你追我赶。

梁栋每落到一花瓶上,双脚用力蹬转瓶口,那巨瓶旋转着向桑迦远丹撞去,桑迦远丹连消带击,身法也灵活出奇,后来索兴坐在一花瓶上,用明王不动身法旋转巨瓶移动,以宝瓶为坐骑,拙火指连环向梁栋戳戳点点。

梁栋因是卫所军官,不敢损坏这些御贡瓷器,但看那桑迦远丹也是小心翼翼,不敢用力,有时候还把快要倒的巨瓶轻轻扶正。梁栋心下大讶,想不到这大喇嘛对御贡如此忌惮,他故意在这些巨瓶身上“踏痕留印”,足尖一点巨瓶圆腹,手一带巨瓶颈口,所过之处弄得巨瓶摇摇晃晃,东跌西倒,桑迦远丹又要追梁栋,又得护着瓷器不倒,气得哇哇直叫。

两人又斗了十几回合,梁栋已落入下风,知道再斗下去必败无疑,此时天已全黑,原本这大房间里点着十几处油灯,在他俩激烈交手之下,逐一熄灭,梁栋一蹬花瓶,飞身到最后一盏灯前把油灯扑灭,房间里顿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两人谁也不敢妄动。

梁栋蹲在一巨瓶后面,听不到一点动静,他摸摸自己的脸,刚才被指风扫过,火辣辣的疼,暗咋舌道:“这桑迦远丹的武功,从小到大除了爹娘以外,恐要数他厉害,若不想点手段,今天小命真要栽在这儿了。”

他思索片刻,悄悄摸起地上一片碎瓷片,伸指向侧后方轻轻弹去,“叮”的一声,碎片刚打在地上,那桑迦远丹已大喝一声飞过来凌空拍出一掌。

这一掌蓄势很久,裹着强大的气浪冲来,梁栋大喜,听他人扑在半空,估摸着大喇嘛的身位,断剑悄无声息刺去。

不料断剑刺出去以后,却是“铛”的一声响,感觉一剑刺在瓷瓶上,碎片爆裂。梁栋心叫“完了!”拼死使出全身力气暴退,只听黑暗里那桑迦远丹一声狂笑,重重掌风击在梁栋肩膀上,梁栋啊的惨叫一声,被击出去撞在一巨瓶上,撞得巨瓶四分五裂,又摔落在地。

原来那桑迦远丹屡次吃亏,这次长了心眼,听到梁栋发出去的动静后,先是一掌虚打过来,然后抱起一巨瓶投出,自己却紧随在巨瓶后扑过来,梁栋那一剑刺在巨瓶身上,反被桑迦远丹偷袭得手。

梁栋被击飞出一丈多远,感觉耳朵和鼻子嘴里到处冒血,五脏六腑仿佛都打碎了,他生死关头强忍剧痛,咬着牙缓缓爬进一巨大瓷瓶的肚子里,缩在瓶中,把断剑对准瓶口。

桑迦远丹不知道梁栋是死是活,黑暗中也是慢慢挪着身子,一只手小心翼翼摸索着巨瓶,另一掌真气灌臂,随时准备给梁栋致命一击。

梁栋耳听地上碎片发出的轻微咯吱声,感觉桑迦远丹离他越来越近,他紧张的屏住了呼吸,瓷瓶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样,身上不知道流着是血还是汗,顺着皮肤一缕一缕在往下淌。

梁栋把内力提到极致,感觉到桑迦远丹的一只手轻轻搭在了瓶口,声音细不可闻,好像略一犹豫,在瓶口停顿了一会儿,又慢慢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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