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的手段,告诉我,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史从恩摇头。

柳钦松忽然松开手,又擦拭史从恩脸上的血污,还为他整理衣物。

“我知道你不会说的。”

李憕看见遍地是血,鼻腔被灌满腥臭恶气,不禁一阵眩晕。看来这暗探并不好当,光是感官上的刺激已经让他倍感煎熬。

这间红色木门的暗室距离案卷库房有十几米的距离,阿翁在库房深处便已听到暗室之内的交谈,调来史从恩的案卷,亲自送至柳钦松的手上。

柳钦松只觉是个平常之事,但阿翁惊人的耳力惊呆了李憕。

暗室中只能听到翻阅案卷的声音,以及武侯的粗喘,史从恩的哀叹。李憕大气也不敢喘,低头不语。

“从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把这个林巧儿的给我带回来,我饶你。”

林巧儿?

李憕慢慢蹭到柳钦松侧后方,瞄了几眼案卷。

史从恩近半年经常去平康坊见一个名叫林巧儿的歌妓,何时去,去了多久,都详细记录在册。有些记录还会有两人交谈的只言片语。

一个慎录司的武侯,并未婚娶,在烟花地有个老相好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如果史从恩真是内奸,那这种关系又是天然的掩护。

柳钦松一定是个搞情报的高手,只看一眼资料就能猜出一个人的身份。

可是,慎录司连案卷上都记录着如此多的细节,柳钦松会不知道,会不起疑心?

“从恩啊,以前在安西,你是我最好的暗探。我们能活着回长安,靠的是你深入敌营带回来的消息。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竟然做了内奸,背叛了我们安西铁军。”

奄奄一息的史从恩望着天花板,努力张开嘴,却又吐出一口血。

“你……不配提……安西铁军。”

李憕脑子里的小剧场正在不断上演各种戏份。

听起来,柳钦松曾在安西铁军戍边,史从恩是他最得力的暗探。依靠史从恩精准的情报,才能让柳钦松或者回到长安。因此,他在长安接手慎录司密探之后,就把曾经的得力助手调来慎录司,做自己的亲信。

怎知亲信背叛了自己,还说出柳钦松背叛铁军的话,其中必有隐情。

暗室角落中有个小书案,李憕悄悄走过去,拿起案上的毛笔。

血肉模糊的史从恩躺在暗室正中,柳钦松站在两米之外,两个黑衣武侯矗立在二人之间。

暗室中有扇小窗,一束光线照射在柳钦松脸上。

李憕看着暗室里这幅画面,脑子却已经在剧本中神游。

如果这是他写的剧本,以他的性格一定不希望故事落于俗套。一起上过战场的兄弟自相残杀,这太残酷,而且接下来的故事不好开展。史从恩这个角色出现了几分钟就领盒饭,那这个人物不如不写。

除非是周瑜打黄盖,演一出苦肉计。

“要是苦肉计就好玩了。”李憕心里想着,手中的笔不自觉动了起来,在纸上写下【苦肉计】三个字。

这一瞬间,他忘了自己这个特殊的能力。写完之后,他很自然地抬起头,继续观察暗室里这场戏。

“从恩,回头吧,我不想杀你。”

又一口鲜血从史从恩口中流淌出来。

“来不及了。”

那两个黑衣武侯的手悄悄摸向身后,眼神里透出警觉,二人的双眼渐渐眯成一条线。

看来柳钦松要对他的老战友痛下杀手了。

李憕摇摇头,心里感叹,故事还是俗了。

目光划过纸面,刚才写下的三个字消失得无影无踪。

“动手吧!”

柳钦松一声令下,武侯手中短刀挥出,利刃在光束下折射出来一道冰冷的白光,割裂了暗室中的寂静。

李憕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刚才还在地上大口喷着鲜血,仿佛随时会晕死过去的史从恩,竟跳了起来,手上不知从哪抓到一把匕首。

匕首和武侯的短刀一齐泛着白光,向柳钦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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