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外面环境再怎么好,也是外国人的地盘,哪里有和自己人一块住来得安心啊!)
周何看似安静了少许,垂目凝视着锅中渐渐失去生气的虾。身旁的小琳用手扒拉着灶台边缘,双脚踩着一把摇晃不稳的小木椅,聚精会神地看着虾肉变得橙红,散发迷人的气息。周何自言自语一般,轻摇锅中,泛着水波。
“城寨安全得去边啊......”
(城寨又安全到哪里去啊.....)
周敏摇摇头,让周何找回年幼时二人相处的记忆。那时的姐姐也是这样,摇摇头,否定自己一个个幼稚的想法。
“你走南闯北,系识多过家姐我。但系伶港尼到啊,家姐我熟过你。”
(你走南闯北,是比姐姐见识得多了。但是在伶港这里,姐姐要比你更加熟悉。)
周何打开旁边的木桶,确认米饭已经煮熟,才小小声说着。
“依家无人叫伶港啦,叫伊斯特汉布。”
(现在哪里还有人叫伶港啊,都叫伊斯特汉布。)
周敏的扇子梅开二度,在周何头顶划过。
“伊条毛咩伊,又臭又长,都系伶港好听。”
(伊个屁的伊,那名字又臭又长,还是伶港来得好听。)
周何懒得反驳周敏,这是家庭地位上的压制。他默默煮好了虾,搬过家具便抱过周琳,让她洗洗手准备吃饭。此时,和周何姐弟相熟的邻居母子也被周何招呼,来到家中一同吃饭。五人蹲坐在破旧的椅子上,围着一张哪怕坐下也不过腰的矮小桌子。就着周何调好的酱油,把一锅的甜虾一扫而空。
吃完饭后,小琳拖着邻居家比她年长几岁的哥哥跑出了房间,去到楼顶的空地上,她要和其他小朋友炫耀周何给她带来的诺妮斯新奇玩意。斯佩德帝国的飞空艇航班在楼顶上低空划过,与胡乱立起的鱼骨天线擦身而过,孩童们不顾危险,天真地追逐着抓不住的童年。呼啸的风声带走了交谈的语言,姐弟二人有说不完的话,但又在此时无话可说。沉默是姐弟多年以来形成的默契。
毕竟,分别是一件无需多言的事情。
最后,是周何打破了沉默。他起身拿过角落的鸡毛扫,从房间最里面把灰尘清理了一遍。周敏摇摇头,看破了弟弟的行为,便提起胶桶开门,在楼下水井打了半桶水回来。
姐弟不一会就清理好了房间。周何清清嗓子,低着头,回避了姐姐的目光。
“走啦。”
姐姐为周何整理了下衣角,又走回床角,翻出一条略带污迹的围巾。
“带住,诺妮斯同我地尼度唔一样。听讲冻到腾腾震,你千奇唔好感冒啦。”
(带着,诺妮斯不比我们这儿。听说冷得要死,可别感冒了。)
“知啦,十七岁人啦,你估我仲系细路哥咩。”
(知道的,都十七的人了。还把我当小孩。)
“你尼世都系我养大果只细路哥。”
(你一辈子都是我养大那个小孩。)
“听到骨痹,走了走了。”
(肉麻......走了走了。)
周何转身离去,一路走着,直到彻底失去了背后那关怀的目光。他才停下脚步,留给自己一个收回打转泪珠的机会。
并不存在的霓虹招牌下,眼角的湿润反射着游子的悲凉。再一次背离亲人与家乡,重逢的时刻却不得而知。
只是为了生活,脚步便无法停歇。唯有短暂的停留,绝无长久的止步。
入夜的海风不再温软,显得刺骨。刺痛的微风,对周何而言,却是最好不过。他熟练地走进码头,扫视轮船的班次报告牌。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步至电报室旁的窗口,轻轻敲打着桌面,用诺特语说。
“你好,请问有发给河狸的电报或者信件吗?”
“有,是一位叫星期五先生的人在昨天从诺妮斯发到伊斯特汉布来的。”
这菲普,怎么用上雷蒙德那缺德货给我起的外号了?
“麻烦把内容给我吧。”
周何拿着打字机印出的内容,无奈地摇摇头。
“呵,尼下又要改行程。依家滴老细啊,洗人唔洗本。”
(这下子又得改行程了。现在这些老板啊,不把员工当人的。)
看向西方,周何伸了一下腰。走向了购买船票的窗口。
下个目的地,伯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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