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疼,高兴呢!”

这时突然回来的张翠莲看到撅着屁股半个身子已经爬上了床的郝春迎,放下手里买回来的鸡蛋二话不说对着他的屁股就是狠狠一脚:“兔崽子!一个晃眼差点让你钻了空子!滚出去!和些稀泥来把墙上的窟窿补一补,可不能把英英冻下。”

这一脚着实吓到了郝春迎,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飞一般的逃了出去,羞得嘉英把头紧紧埋到了被子里,张翠莲掐着腰再一次不厌其烦地对嘉英叮嘱:“咱可得忍下哇,要不然这些天吃下得吐出来的遭下的罪就白废了。”

嘉征民又做梦了,一个冷汗浸湿炕头的噩梦,这个一生要强靠自己高超的烧烟手艺傲视大半个西乡的富户,自从大女儿嘉英走后那双坚毅有神的双眼就深深塌陷了下去,整日戴着一顶帽子遮着半边脸,坐在桌旁守着一壶凉透了的茶水久久失神,老婆胡元芹端上热菜热饭他总是应付吃上几口,随即点上烟卷大吸几口就退到了一旁。

胡元芹自然明白他心中所念,小声试探性地问:“不行咱们到古林镇瞅瞅去?”

嘉征民听后一把撕掉头上的帽子,瞪着像死鱼一样的眼睛大声呵斥:“瞅啥?你告诉我去瞅啥?出了我的家门这辈子就当没有这个闺女,她为了一个傻子都能撇掉自己的爹娘自己的姊妹,我还有啥好去挂念这个狠心的畜生,嘉英!白眼狼一个!”

然而,嘴上吐出去的刀子犹如无形的暗器全都插进自己的心底,这一夜他喝下七两高粱白酒,倒在炕上恍恍惚惚睡了下去。接着,他看到远处飘来一块巨大还在蠕动的白色云彩,云彩周围围满了犹如肥皂泡沫一样的气泡,等到近前他才瞪着眼睛看清这块硕大的云彩中间有一口深邃黑青的黑眼。那黑眼一阵剧烈地扭曲过后,一股直通天地快速旋转的暴风袭来,自己家的房顶院墙随即被暴风吹得四分五裂。缸里的水瓢,圈里成群的肥猪,砌在炕沿里的积蓄,还有胡元芹新买来一直舍不得用的缝纫机一并被那黑眼吸了进去。暴风吹得他睁不开眼,他在惊呼中拉着自己的老婆还有两个闺女就往外跑。逃命之余还不忘回头看一眼那朵厉害的云彩。这一看不要紧,只见那云彩中间的黑眼在快速扩大,大有一口将他们所有人以及脚下的土地都吞噬掉的恐怖架势。他闭上眼睛把心一横,拉着自己的老婆孩子使出自己全身的力气拼命往前奔逃。跑着跑着,跑到一处没有院墙的红瓦白房外,那房子没有院墙周围很是空旷,墙体上甚至还有一个大窟窿,但透过窟窿他定眼看清,这间房子所用的房梁都是刷了一层红漆的钢梁,想必能借用藏身躲避那身后紧追的恐怖云彩。

等他们钻进这间房子后嘉征民看到房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在房梁下的老妇人,安稳地坐在炉火旁,守着一口锅把手里的鸡蛋一个一个磕碎打进冒着油烟的锅中。没有盘碗也没有勺铲,全凭老妇人的一双干巴巴的手指在锅里搅动。老妇人抬头看了看突然闯进来的这几个人并没有多问些什么,低下头眼睛依旧盯着锅里的鸡蛋,控制着锅底掌握着温度。嘉征民很是歉意又很是感激:“老大姐我们借个地方避一避外面的风,等风一过我们就走。”

老妇人没有抬头,眼睛盯着锅里快要煎好的鸡蛋咳嗽一声:“那你们就去北边的墙角吧,哪里结实些,周围这些空地你们不要占地方,今天我家里死了儿媳妇,这些地方是我收拾出来放棺材,还有等着亲朋好友们前来吊唁存放纸钱的地方。”

嘉征民听后双手合十鞠了一躬,带着家人就往北侧墙根处走去,等走到了北墙根他看到那里放着一个红木嵌成的相框,相框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多日来痛心思念的大女儿嘉英,那一刻他颤抖地坐在了地上,房梁上突然传来嘉英的哭喊声透过耳蜗直通他的脚心,接着他被自己的老婆胡元芹晃醒:“孩子他爹你咋了?你看你跟那掉进井里的驴一样又叫又喊淌了这一炕头汗!”

嘉征民坐起身看着自己熟悉未变的屋子,心有余悸地喘了良久,深深的眼窝里流着眼泪对胡元芹说:“孩子她娘,天亮咱看英英去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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