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前,俞大宝跟着队伍来到了一个叫岩口村的小村子歇息了下来。这一路时不时的碰见往回押的俘虏,让他心中涌起了一股豪情,似乎这些人的被抓都有着自己的一份光荣。
他们这个运输队的目的地是武康与杭州交界处,在那里设置补给点,供俘虏和官兵食用,估计还有半天的路程。岩口村现在还是一个空村,估计撤离的百姓还没有接到通知返回,天已入深秋,当晚秋风吹来,让出了一身汗的民壮们瑟瑟发抖,运输队的队长此时也顾不得纪律什么的,安排大家进入村民的屋中休息。草草吃了些食物,天色也黑了下去,民壮们纷纷倒头便睡,累了一天,实在是不想动弹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俞大宝忽然醒了过来,大概是喝了凉水的关系,他的肚子有些不舒服。他捂着肚子出了门,外面皓月当空,照在大地了,泛起了一片奶白色。俞大宝来到村后的小山上,找了个杂草丛,蹲下就解开了裤子。
随着肚中的东西落下,他瞬间感到了轻松,此时整个大地安静得可怕,只有偶尔几声鸟鸣划过寂静的天空。俞大宝扯了一把草擦了擦屁股,正待起身,眼角突然发现几道黑影,定睛望去,只见几道鬼鬼祟祟的人影轻手轻脚的走在路上,即使在这样寂静的夜晚似乎也没什么声音,倒是手中拿的刀在月光下反着刺眼的光。
俞大宝一下紧张了起来,以至于连裤子都忘了提,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充盈了自己的胸口,那声音大得甚至让他觉得那几个人都能听到,那一瞬间无数种想法萦绕在他的脑袋中,让他觉得头脑发晕,身体却动弹不得。
几个黑影越走越近,沙沙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中,让他的心随着脚步声一紧一紧的。了阵微风吹过,已经枯黄的小草晃动起来,刮到了他的光屁股上,让浑身紧张的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刚跳起来他就心想“糟了!给这帮恶贼发现,看来今天自己是死路一条了!”
但等他脚踏实地后,他的脑袋恢复了清明,他大喝一声:“站住!”几个黑影愣愣的看着一个光着屁股的人从草丛中跳出来,就这样直直的站在他们向前,似乎身上还带着一股气势。其中一个人手中的刀嘡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显然这一声把他给吓坏了!
随即另外两人也把手中的刀扔在了地上,跪在地上说道:“爷爷饶命,我们就是出来找点吃的!”
村里很快冲出来了几个人,俞大宝的心一下子定了下来,说道:“都跪下,老老实实的等会就给你们吃的。”
几个清兵老实的跪了下来,没一会民壮们聚集了过来,寒风吹过,俞大宝才发现自己的裤子还没拉起来,他拉起裤子,笑着对队长说道:“徐队长,几个溃兵,估计是饿惨了。”
徐队长安排人上来把几个清兵扭住,马上进行了审问。原来这些清兵被追得紧了,窜进了背后的小山躲过了追兵。不过,他们没有吃食,白天人来人往的他们也不敢下山,趁着天黑派了他们几个过来村里看看能不能偷点吃食。
一听说山里还有三百余清兵躲着,徐队长也吓了一跳。自己这队总共加起来虽然有四百余人,但都是民壮为主,受过训练的只有他们十来个辎重兵,而且他们辎重兵可从来没有打过仗。
几个辎重兵马上凑在一起商量办法,这一队清军可都是正规的军兵,万一他们冲出来,自己这些民壮可抵挡不住。多数人的想法是趁夜色向前跑,但也有人觉得自己人多,也不用怕他们。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俞大宝此时不知哪来的胆子,说道:“这些清兵都是饿狠了的,只要我们一去,他们哪敢跟我们硬拼。我看只要过去喊几声,他们都得出来投降。”
徐队长眼前一亮,心中想道:“还别说,俞大宝的话也有一定道理,万一事成,那可是不小的功劳!”口中说道:“怕他们个鸟,我们虽然是辎重兵,那也是大都督率领下的北伐军辎重兵,难道还怕他们这些孬种不成,大家回去抄家伙,一个俘虏可值一两银子呢!这白花花的银子如果错过了,后面可不好赚了!”
一群信心十足的民兵兴奋的拿起了“武器”,无非是一些扁担什么的,看着手下的这些“武器”,徐队长不禁有些担心,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民兵们看上去既兴奋又紧张,还都带点跃跃欲试的神情,徐队长手一挥,大队人马就向山上走去。
山不高,按那几个俘虏的交待,转过一里的山路,有一个小山坳,清军就在那山坳里待着。果然,当徐队长几个人率先转过山坳后,果然见一大队清军正互相依偎着四散在山间,此时的徐队长已经紧张到了极致,他大声叫道:“缴械不杀!”就冲了出去,混乱之中大家丝毫没有听出他声音中的颤音。
后面的民壮也跟着后面呐喊着冲出去,一时间,山中不停的响着喊杀声,不明所以正在休息的一些鸟儿惊慌失措的四散着飞向天空,而地面上的清兵从睡梦中惊醒,还没晃过神,见到汹涌而来的“敌军”,一时都慌了,有拿起兵刃的,有伏地不动的,有大声叫喊的,也有低声抽泣的。
很快,几个拿起兵刃的清兵被民壮们几个扁担抽倒在地,其他清兵则乖乖的或坐或跪,民壮们兴奋的捡起清兵的兵器,这下即使有些胆大的清兵也不敢再反抗了,在民壮们的呼喝下排好队,向山下走去。
就这么一里左右的路程,有好几个清军腿脚发软倒了下去,徐队长知道他们都是饿得惨了,略略冲淡了他的得意之情。但很快他的胸膛又挺了起来,经过点数,此次共俘虏了三百一十七名清兵,民壮们都兴奋的忙来忙去,其实大部分人也不知道忙些啥,见到徐队长比平常恭敬了许多,让他也感受到了当将军的快乐。
人抓到了,接下来反倒是个麻烦,继续走肯定是走不了了,要分出人手看俘虏,连挑夫都不够了。而且这批清军已经饿得狠了,连走路都走不动了。
村子里的锅一口都没有,要么被清军抢走要么是村民们撤离时带走了。民壮出发时都是带的干粮,烧东西的也有,只不过是几口小锅,那是用来烧开水的。不过现在也顾不得了,徐队长自作主张,把锅集中起来开始煮粥,同时命令人去山上砍些竹子,做了些竹碗,终于让清兵们都喝上了粥。
俞大宝负责监督十个清兵,原本他对清兵是深恶痛绝的,话也不想跟他们多说两句,不过见其中一个十七八岁的清兵呼呼的喝着粥,嘴都被烫得哇哇直叫,还是不禁说道:“不要急,慢点喝,喝了还有!”那清兵也不理他,只顾着一边吹一边喝,三下五除二就把一碗滚烫的粥喝进了肚子。
俞大宝又给他添了一碗,说道:“后生,你是哪里人啊?”看着此人跟自己的大儿年纪差不多,他还是忍不住说道。那清兵抬头望了他一眼,回道:“俺是河南永城人!”
俞大宝自然不知道永城在哪里,见那后生又昌火急火燎的喝着,不禁笑骂道:“怎么跟个饿死鬼似的,慢慢喝,可别烫坏了!”那后生转过头对他憨厚的一笑,转头又喝了起来。俞大宝无奈的苦笑了一声,等那后生终于把粥喝完了,大概是见俞大宝面目和善,问道:“大叔,这是断头饭吗?”
俞大宝一愣,随即笑道:“说什么混话!真要砍你们的头,还给你们吃饭?大都督说了,你们也都是明人,只不过是被建虏蛊惑了。只要你们不再为建虏效力,那还是我大明百姓,怎么会砍你们的头呢?”
俞大宝的话让这一小队清军都看向了他,让俞大宝有些不习惯,随即心中涌出了一股自豪感,说道:“你看看你们,留着这么难看的小辫子,我们这里早就把辫子剪掉了。等以后头发长出来,咱还做大明人。”说着俞大宝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果然,他的头上已经长出了寸余的头发:“以前我也是不懂,只是觉得咱老百姓只要能活下去就好了。可是,现在我知道留着这个小辫子,以后祖宗都不会认你,你到了下面去,祖宗都会把你赶出来,到时只能做个孤魂野鬼,四处飘荡,无依无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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