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卢善元为战事做着准备时,传来了一个好消息,据邸报,五月初五朝廷水军在长江上大胜清军,按朝廷说法,此战一举击溃了清军水军主力,从此之后南京可以高枕无忧。

但搞笑的是,邸报发出没多久,五月初八清军就自瓜洲度过了江,五月初十夜皇帝就率内官逃出南京,次日一早百官上朝才知道皇帝已经出逃。再后面传来的消息,五月十五日留守南京的大臣就打开了城门,清军进入南京。到了五月底又传来皇帝于五月二十五日被抓回了南京,一切来得太快,让在金华的各官员还来不及反应朝廷已经灭亡了!

也是在金华官员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马士英、阮大铖、朱大典等南逃到杭州的大臣在杭州立了潞王朱常淓为监国,并拟由皇帝嫡母邹太后发懿旨确认。

张氏商行在南京的产业一个月前已经随着张世凤的撤离带走了大部分,仅留了几个与抚宁侯府联络的人员,但杭州的产业包括银行、商铺、仓库等实在是不少,一时还没来得撤离,卢善元估计清军很快就会南下,是否要撤离全部产业倒是个问题。卢善元跟张灵儿商量后,决定还是暂时留着,即使清军攻破杭城,只要不进行屠城,留几个商铺也有利于后面商业渠道的恢复。

说实话清军的进展大大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虽然倪祚善、朱名世一直跟卢善元沟通不要把不利消息刊登在报纸上,这样会导致人心惶惶、士气低落。但卢善元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的认知里,封锁消息是没有用的,反而人们会对小道消息更加热衷,甚至会怀疑官府为何要封控消息,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把消息公布出来。

不过公布消息后,也要防止过度宣传清军的强大,而是配以一系列的宣传,分析清军进展速度的主要原因是投降主义,是因为官兵主力纷纷投降才导致清军基本没费什么功夫,也没有经历过什么像样的战斗,根本体现不出清军的战力。

但即使加大了宣传力度,治下还是有很多人认为清军实力强大,以一府之力很难与之相抗,而就在此时发生的一件事,更是让人很无语,加大了这种厌战、惧战观念的传播。

由于杭州城离得近,所以各家族都有生意在杭城,所以杭城的消息相对来说是比较可靠的。据传,总兵方国安率兵死守杭城,甚至出城与清军激战,但此时由于清兵南下部队不多,双方打得难解难分,也就在此时,监国居然听了陈洪范的建议准备投降了,居然在两军激战之际劳军,而劳的不是自己的军队而是清兵。这下子让方国安军士气大沮,其子战死,他也率兵撤离,而监国居然就直接打开城门投降了!

还有更离谱的事情,清军没有跨过钱塘江南下,只是派了一些使者,就招降了绍兴府、宁波府,甚至连逃到绍兴的淮王居然巴巴的赶到杭州城去投降。

金华府的官员虽然没有投降,但也有浦江、义乌、金华县的县令写信给同年表衷心,而这些信件却被截获了,并在报纸上公布了出来,一时间引来了大量讨论,此时的悲观情绪已经占据了很多人的心里,就连很多大臣的心里也都起了微妙的变化。

所谓世事变化快,就在此时几件事情的发生让百姓的情绪发生了剧烈的改变,第一件事就是七月九日实行了剃发令,要求所有男丁全部剃发改服。第二件事是多铎居然退兵了!而占领杭州的贝勒博洛也随大军退走,以张存仁为浙江总督率本部留守杭州,建虏兵只留了两个牛录的兵力由梅勒额真季什哈和朱吗喇率领,估计其目的还是为了看住汉军。第三件事则是逃到钱塘江南岸的熊汝霖、朱大典等大臣拥立鲁王朱以海为监国,并得到了王之仁与退守严州的方国安的拥护。

另外一件事与第一件事也有关,随着剃发令的推行,原先对清廷并不算特别厌恶的百姓在有心人的组织下,把效忠清廷的官员杀死造反,很快形成了一股不大不小的势力,他们也效忠了朱以海,这让朱以海的实力迅速提升,渐渐在浙东站稳了脚跟。

纷杂的消息让卢善元有些哭笑不得,而随着一个人的到来,让卢善元的宣传攻势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王秀楚居然在扬州城中活着回来了!

时间回到十五天前,由于传言清军即将渡江打过来,金华与绍兴交界的杨家埠又多了好多难民,已经撤掉的施粥棚又重新搭设起来。大量的百姓扶老携幼逃难至此,这些百姓比年后来的那一批要好一些,甚至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穿着儒衫的读书人。

很多人是怕清军真的打过来,也有很多受不了退到南岸的官兵的骚扰,听到消息说金华这边的官兵不祸害百姓,而且来了还能保证最起码的吃食,无奈之下把家中值钱的东西一收拾就开始南逃。

在这群百姓之间,有一个孤独的身影特别刺眼,守卫的农兵不禁留意起来。没想到此人居然是个傻子,问来问去只会说五个字,“永康、徐复生!”最关键的是此人说话不是绍兴口音,而更象是偏北的口音。由于上头要求他们严查奸细,农兵不禁起了怀疑,就把人带到了队长李雨清那里,正好卢善元派出的一队侦察兵正在附近侦察,中午时就到这里蹭顿午饭。一听自己营长的名字,不禁多了一个心眼,亲自派人把此人带回了永康。

当徐复生站在那人面前时,那人却是毫无反应,看着此人形容枯槁、两眼无神,但只要一开口就是“永康、徐复生!”这五个字,一开始徐复生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但仔细看了那人后,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于是大叫一声:“王秀楚!”

此人正是王秀楚,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扬州城里逃出来,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孤身一人走了这么远的路跑到了这里,但他毕竟来了。当王秀晋听说后赶过来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意气风发、干净潇洒的三弟简直连一个乞丐都不如,身上的衣物不知道有多少个窟窿,蓬头垢面都不足以形容,最关键的是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精气神,连看向兄长的眼神都是没有感情的。

但仅仅过了一天,王秀晋、王秀楚两兄弟就联袂来找卢善元。原来当日回去后,王秀楚见到了妻子和怀中抱着的孩子时突然醒了过来,在抱着妻子大哭一顿后,兄弟俩方才坐下说话,原来从扬州侥幸逃得一命后,他浑浑噩噩的上了一艘船南下苏州,也就是在船上,他生了一场病,后面的事情就不记得了,至于后面是如何来到永康的他却是一概不知了。

但他跟兄长说起了扬州城的惨状,那真是历历在目、如在眼前,在船上时他都是迷迷糊糊的做着噩梦,但此时记忆却如同潮涌般让他头痛欲裂。

王秀晋此时正在丁汝章手下效力,丁汝章的参谋部现在都了是学生兵凑数,有王秀晋这样的老幕僚当然是求之不得,正好可以跟那些小参谋形成互补。他也知道现在面临的困境,整个金华府不知有多少人在犹豫是不是要投降,每天在报纸上投降论者和死战论者辩论不休,有时候他都不懂卢善元为什么要听任报纸作为吵架的场所,但他知道,扬州的惨状可能会对这一场论战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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