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吃腻了军粮的许嘉应自己带了几个人去村中看看能不能找到大户人家买点吃食。村中人见了这大批人马,早就躲进家中关好了门,许嘉应也不予理会,径直走向一户看上去村中最大的房子,上前就拍响了门。

大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人探出头来问道:“贵客所来何事?”

“这位老哥,我们大队人马路过,想到你家买些粮食,可否行个方便!”许嘉应拱手道。

“今日有贵客在此,大人还是请回吧!”那人硬邦邦回了一句,就关上了门,把个许嘉应气个够呛!

不过部队有规定,也不能随便跟人翻脸,许嘉应气哄哄的回去吃了晚饭安歇不提。次日一早,大队启程行了一个时辰,就到了与浦江交界的杨家埠,过了杨家埠就是金华府了,这块现在由张世鹏管着,所说有一大半都给吞并成了农庄,也就是说农民把地挂在张家名下,但不象别的士绅那样不交税,而是由张家统一交税,农民只须把粮食交给张家即可。这样做的好处是粮食交给张家是按市价折算的,比往常按收购价折算要贵上一倍有余,也就是说农民可以少交一半的粮食。而且百姓如果有多余的粮食可以卖给张家,虽然张家收购粮食给的是票子,但票子却是可以买到生活物品的。再加上张世鹏去年大力推广番薯,收获惊人,去年张家的粮食库都新建了不少,还根据卢善元的建议建了两个番薯加工厂,把番薯加工成易储存的粉条什么的。一年之中百姓的生活完全变了样,这在两县交界的人流上就看得出来。

此时正是青黄不接之际,大量的诸暨百姓衣衫褴褛、扶子携幼前往浦江,两县交界自然有些亲戚,过了年走动之后发现浦江百姓能吃得饱,就有诸暨百姓前去乞食,去了之后发现那边除了保证吃食外,还会安排一些活计,不但不用饿肚子,居然还能挣点小钱,这下可好,一传一二传二的,很多家中粮尽的百姓成群结队的来浦江、义乌、金华讨生活了。

开始时张世鹏也不以为意,没想到人越来越多,恰巧张国维路过时发现居然有百姓倒闭在路上,把张世鹏叫来大骂一顿,让他沿路安排粥棚救济百姓,而杨家埠就是第一个救济点。

许嘉应看着将道路挤得严严实实的百姓队伍,心中不禁直骂娘,不过基于军法,他还是只能带着队伍跟在百姓后面老老实实排队挪动,自己则带着两个战士下了马,从队伍中间挤到前面去。

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两个带着红袖章的人在维持秩序,其中一人见到许嘉应,脸上带笑的叫道:“许大官人,小人李雨清有礼了!”

许嘉应一看,隐隐有些眼熟,似乎是当日义军中人,连忙问道:“这是何故?”李雨清苦下脸说道:“别说了,大老爷把三少爷骂了一顿,要沿途施粥,不得在浦江境内饿死一个百姓。三少爷就在沿途设了三个粥棚,任由百姓吃喝,也不知道一天要费多少银子!”

许嘉应点点头,说道:“能不能来几个人,让百姓靠着边,我一大队人马要经过,这一耽搁可就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

李雨清热情的说道:“是,我这就安排!”他大喝了几声,很快又来了几个农兵,几个人大声喝骂着向后走去,一边走一边把百姓往边上赶!顿时路上就鸡飞狗跳起来。百姓基本上都是推着车或挑着担来的,拥挤的路面上一时却哪里闪得开?

许嘉应也不想看这个,自己向前走去,他闻到了番薯粥的香味,吃了这么多天的军粮,口腔里不自禁给番薯香勾出了若干口水。

前面有人维持秩序,空出了左半边道路,许嘉应很快来到粥棚,几口大锅一直烧着火,后面有人提水、有人洗切番薯、有人搬柴烧火、有人抬米,人人都忙得不亦乐乎!这时一个刺耳的声音响起:“不行,我们要先吃!”

许嘉应定睛看去,只见两个衙役打扮的人正挤在一口锅前,他们后面还有一个带着枷锁的囚犯。“不行,你们没有排队!”负责打粥的人大声说道。

“我们是南京衙门的,你一个小小的百姓也敢阻拦老子,耽误了公事你可负担不起!”其中一人大声喝道。

打粥的人也是一个倔货,用更大的声音叫道:“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可能让你先吃,给我老老实实的排队去,要不然你就别想吃!”

他这一声大喝倒是引起了几个乡兵的注意,很快近处的几个带红袖章的人就聚了过来。其中一个衙役就缩了回来,另一个还在那里理论,几个乡兵掏出棍子,那衙役就乖乖的后退,他不敢再闹事,而是一脚踢在那囚犯的屁股上,嘴里骂道:“你这贼囚囝,非得让老子受这腌臜气!”

那囚犯吃痛叫了一声,不由得抬起了头,正笑眯眯看着这场好戏的许嘉应忽然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不禁又盯了他两眼,可惜那囚犯马上低下了头,慢慢挪了过去,也看不甚清。

正在此时,那衙役又踢了囚犯一脚,囚犯转过头狠狠盯了那衙役一眼,许嘉应见那人虽然蓬头垢面,但眉眼间似极了一个故人,不禁试探着叫了一声:“密之兄!”

那人嗖的一下抬眼望来,这下许嘉应却是看得很清楚,此人正是曾经复社的重要成员之一方以智!想当初复社会盟时站在台上侃侃而谈,听得台下的自己血脉贲张的谦谦公子居然成了阶下囚,看这样子还是要流放到南方,许嘉应不禁一阵恍忽。随即他反应过来,上去握住方以智的手道:“密之兄,小弟东阳许嘉应,崇祯十年曾在桃叶渡一会,不知密之兄是否还记得?”

还没等方以智回话,一个衙役大骂道:“好个贼子,想劫囚吗?”显是他把刚才在乡兵那里受的气转到了许嘉应身上。

许嘉应本就看着方以智觉得有些心疼,再加上他本是个不管不顾的性子,一下子发起性来,说道:“来人,把这两个呱噪玩意给我拿下!”

身后两个侦察兵早就看那两衙役不顺眼,听到命令上前就拳打脚踢把两人打倒在地,直打得那俩人狼嚎鬼叫。许嘉应摆了摆手,说道:“且把钥匙拿来!”

刚还在地上哭叫的衙役哭着喊道:“大官人,不行啊!枷锁打开就是重罪啊!”许嘉应哪里肯听,很快从他们身上搜出钥匙,正要打开枷锁,却听方以智说道:“衙役大哥说得没错,开了这枷锁可就是逃犯了,没的连累了家人。”

“密之兄!你这样子叫小弟如何得忍,不如随小弟去,军师足智多谋,定能想出办法来!”见方以智不肯,许嘉应不禁有些着急起来。

“兄台可能认错人了,在下吴石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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