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名世相约,大部分乡绅倒是都来了,城里胡氏、楼氏、芝英应氏,派溪吕氏等官宦世家都由族长亲自前来,几个月前朱名世忽然在卢善元支持下展开雷霆行动,让这此家族的代理损失惨重,但奇怪的是朱名世虽然有理有据,但并未深入追究,除了没收了一些商铺外倒没有牵连到本家。

此次朱名世忽然给各家下了名帖,说是有要事相商,众人心中虽然心中忐忑,但还是不得不来。所谓破家县令,这些家族有的已经数代没人当官,有的家族中在外当官的也在此次北方事变中出了事,朝中没了依靠,县令如果强行耍些手段,真还就少了勇气,这些族长也就放低了身段。

当听到是要募捐造桥后,大部分人都悄悄松了口气。这原本就是为本地人造福的好事,桥造好后按惯例是要在功德碑上刻名的,这种提升家族在乡党中的形象的事大家还都是愿意做的。当然,大家也不急着表态,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胡氏族长胡心雨,胡家近几期乡试、会试中成绩不俗,俨然已成为乡绅领袖,这也算是约定俗成的一种等级认可。

胡心雨其实并不想出头,他们胡家在上次行动中损失最重,加上原本在朝中的一个给事中下落不明,据传已归降于顺贼,他已经严令族人们小心做事,不过前段日子的高调还是让他不得不出头说道:“修桥铺路乃造福乡梓大事,我胡家自然责无旁贷,不过最近时局艰难,家中余银不多,本人愿捐出五百两以供造桥之用。”

有了胡心雨的带头定调,接下来各族长都按自己的定位捐出几百两,旁边的朱名卿统计了一下,总共募捐所得为五千三百两,这些钱如果造座小桥倒是够了,但离一万五千两还是相差甚大,朱名世脸上就显出不悦之色

胡心雨却不以为意,上次的损失还不知道如何弥补,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族里老老少少几百口人要养活,现在世道又不好,能拿出五百两已经是看在县令与卢善元铁板一块掌控着永康政权,不给面子似乎容易受到针对。

卢善元见状,站出来道:“多谢各位乡梓慷慨解囊相助,本官在此替永康的父老乡亲多谢各位了。小子这里还有件事拜托各位,现今世道不宁,原本永康粮食多从湖广进口,湖广现在受到流贼袭扰,不知各位是否还有门路从采购粮食,本官大量定购,还请各位务必帮忙。”

这些乡绅掌握着永康七成的田地,但种粮利薄,他们又不愁吃喝,所以多把家中的田地拿来种棉种桑,这让永康的粮食高度依赖外部进口,而这些乡绅就掌握着进口渠道,可以说他们不但通过棉桑套利,又通过粮食销售大发横财。而小民家仅有的田地勉强维持着温饱,哪有闲田种棉套利,相互之间的差距也就越拉越大,最终富者越来越富,而穷者越来越穷。

当然,这是经济运行规律,在后世永康这边也基本没什么人种粮,很多田地都是用来种经济作物和养殖,在种粮没有利润或低利润的情况下,少种粮就会成为一种社会现象,暂时卢善元也不想改变,但在这乱世之中,粮食才是最基本的生活物资,少衣还可能将就,但少粮那真是要活生生饿死人的。

胡家就是大粮商,也有着完善的粮食采购渠道,不过这个渠道却是掌握在被抓的代理人胡手上,加上湖广现在大乱,今年却未曾运粮进来,家里也是少了一个最大的进帐。

当胡心雨隐晦地把这层意思表达出来后,卢善元马上明白过来,虽然胡家的代理人勾结粮库人员套利,但他们最大的粮食买卖却是在湖广,而且这是长久经营的线路,胡家已经深耕几代人,而这一代的主事人就是被抓的胡心雨堂弟胡心露手上,但自从胡心露被抓后,他就一直联系不上。

卢善元暗暗好笑,胡心露被抓去砖厂劳改,又没关在县狱里,胡心雨能打听得到才怪,估计他们都以为这些被抓的人都已经被秘密处决了?找到了关键人物后,卢善元也不再纠结此事,而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本官了解到近些年物价飞涨,小民手中的银钱一再贬值,本官与县尊商议会同东阳张尚书家办了一个银行,各位如果手中有闲散银子,存入银行可得五厘的利息,存的年限越多,利息越高。跟外面放利相比利息虽然不高,但好在年年有所进益,县衙和本官作保,也能保证本金安全,各位家中如有银子,不如就存入银行吃些利息,总好过躺在仓库中徒有损耗。”

众人虽齐声叫好,却没有一个出口询问详情,显然对于突然出现的银行一词,他们心中是非常有戒心的。卢善元也知道,对于大户人家来讲,些许小利根本比不上本金安全来得重要,而且他们自有生利的生意。反而是一些中产人家,辛辛苦苦赚的几两银子总想着得些小利,这些中产才是银行最大的储户来源。

见众人不为所动,卢善元又抛出了另外一个话题:“各位想必也听说本官正在种植一种叫做红薯的作物,如果种得好,这红薯每亩至少能产千斤以上,甚至三五千斤也不在话下,现在我们也在乡间大力推广种植,各位家里田多,如果有意我们可以免费提供种苗并提供种植指导。如果有意,各位务必在三日内到城外的军营报名登记,先到先得,后到没有哦!”

他的这番话倒是让现场放松了不少,有人就问道:“卢大人,你所说的红薯是不是就是徐文定公所编农政全书里的番薯?”

“正是,这位兄台尊姓大名?可是见过?”卢善元好奇的问道。

“老夫应承熙,只在书中读到过。可是据番薯疏所讲,这番薯亩产也就在三五百斤而已,不过这番薯不挑地倒是真的。”

“呵呵,那是种植方法不对所致,只要承熙兄按我们的方法耕种,不管如何我以一两银子收购你每亩地一半的产量,如何?”卢善元笑着说道。

“此话当真?”应承熙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这一两银子至少可以保本。

“本官还会诳你不成,县尊大人跟在座的各位都可作证!”卢善元毫不犹豫的说道。

些话一出,明显很多人有了兴趣,大家族人力充沛,开垦一些荒地出来易如反掌,如果真如卢善元所说,倒也不失为一条路子。

看着这些人热烈的讨论着,卢善元心里却有些悲哀,这些大家族的人为了家族利益殚精竭虑,也不能说他们错了,但他们对生产资料的占用却损害了很多底层百姓的生存,其实很是可恶。但卢善元并不准备采用激烈的手段,这些家族毕竟也是国民的一部分,他们的生活水平甚至跟后世普通人家都比不过,只有通过提升整体社会的生活水平,让他们知道如果不把藏在地窖里的钱拿出来投资,那他们的钱就会一直贬值。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卢善元发现明朝的社会是一个畸形的社会,上层人物追求精致的生活,但又没有多少奢侈品可供选择,使得一些香料、字画、陶瓷等高档货价格虚高。而底层人又极度贫困,每天困守在土地上挣个吃食。而社会的支柱中产阶级极少,两极分化特别严重。

卢善元的想法就是利用一些新奇的奢侈品收割上层补贴下层,减少收入差距,降低阶层隔阂,大量提升中产阶级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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