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若来骑在马上,静静的看着整齐列队的那支队伍,有些无奈的说道:“大开,看来我们得停在这里了。”

“要不让末将冲一次?”旁边立着的是一位年轻将领,但他也穿戴着游击的服饰,显然他跟蒋若来是同个级别的。

蒋若来出身将门,祖上是靖难名将蒋贵,后世代镇守边疆,到了他这一代已经枝繁叶茂,不过祖上勇武之气也渐渐消失殆尽,靠着祖上的余荫当上了江南大城杭州府游击,他已经别无所求。

但站在他旁边的李大开不一样,普通军户出身,但在守皇陵一役中力挽狂澜,立有大功,被火速提拔,现在已经官至台州游击,级别上已经与蒋若来一致,当然杭州是大府,台州是小府,所以正经出战后还是以蒋若来为主将。

此次李大开随着分守道傅云龙前来平乱,原本就是想着是再立些功劳,所以作战勇敢,浦江城下正是他率先登城,并在城墙上斩杀十余人,立下大功。随后绕过义乌救援金华,还未一战就听到义军已撤,于是力主率军追击。

可惜,这个时候就显出来家族实力来,虽然李大开把所有的资源都投入到家丁队中,但也只得到了五十人的骑兵,而蒋若来凭着家族的实力却松拥有二百多人的家丁规模。

虽然在傅云龙的要求下,蒋若来不情不愿的率家丁追击,但追击部队的主导权还是得以蒋若来为首,而蒋若来是不愿意冒险的,所以他淡淡的回答道:“大开,列阵不战,这是骑战的规矩。你看对面将领先把稻田烧软就可以看出是有谋略的,建家丁不易,可不要死在这种小贼手上。我们等着,只要转身就是我们骑兵逞威之时,何必做无谓的死伤呢!”

虽然李大开很想立功,但听蒋若来的语气,显然他的家丁是不舍去冲阵的,再说家丁金贵,死在这里确实不划算。“听蒋大人的,我就不信,在我们骑兵之下,这支小小的队伍还能翻了天去?”

“大开,不要小看你的对手,你看如果他们趁夜遁走,你敢追吗?”

李大开一听,滞了一下,还真是,夜间追击对于骑兵来说实在危险太大,且不说对手是否袭击,就是夜间急驰可能带来的马匹损失就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

果然,入夜之后,听到对面一阵响声,显然对手真的是趁夜溜走,但李大开也只能静静呆着不敢追击。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两人方才带着骑兵追了上去,李大开率军走在前面,急行二十里,只见前面没了稻田,道路一侧是东阳江的河滩,一侧是一座小山。

李大开一马当先,忽然看到前面道路坑坑洼洼,他顺手勒紧马缰,马儿一个急停,然后稳稳停住了脚步,显出来李大开的控马功夫着实不错,他回身望去,他的家丁队大都控住了马,偶有一两个倒霉蛋收势不住,从马上跌了下来。

这时,他耳边忽然听到一声“抛”喊,只见山上忽然冒出一串人影,紧跟着一排竹枪呼啸而来,又快又急。

李大开提起手中的长枪一把拍掉了一根飞向他脑袋的竹枪,跟着身上一痛,两支竹枪砸中了他的胸口和手臂,还好他身上穿着铁甲,竹枪沾甲而落,但巨大的冲击力也让他差点闷过气。

“走!”李大开连忙调转马头,匆忙之中,他发现已有十来个骑兵被打落马下。

道路上已经布满了人和乱窜的马匹,李大开发现自己居然一时动弹不得。好在他的家丁训练有术,危险的环境也让他们迸发了无尽的潜力,迅速的调头完成,除了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人,其余都靠在路边,并摆出了防御阵型。

这时又是一声“抛”,密集的竹枪再次飞来,但这次大家都有了防备,大部分竹枪都被挡住,少量的击中了人或马,又引起了一阵小小地骚乱。

趁着竹枪的间隙,很多人已经开始往回跑,李大开也缓缓的加速。这时第三轮竹枪又飞了过来,即使拼命抵挡,还是有一支竹枪击中他坐骑后背,他的坐骑忽然加速,让他快速的脱离了战场。

跑出了二百余步,方才停了下来,回身望去,他带着的五十骑只回来了二十来骑,还有十来人徒步跑了回来,李大开不禁一阵心痛,他心中是有大梦想的,一直想着率军勤王,匡扶社稷,建不世之功,没曾想却在这小小的山坳里损失了大半骑兵,这些骑兵可是花了他全部心血和家当啊!

蒋若来慢慢骑上前来,李大开大声说道:“蒋大人,我们联军一起消灭这批贼寇!”

“大开,你看这个地势,我们能打得赢吗?”

“杀了我这么多弟兄,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蒋大人,你帮不帮?”李大开盯着蒋若来说道。

“大开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能帮我肯定帮,不过......”蒋若来话声一转:“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为了报仇把自己或者更多的弟兄搭进去可不划算,反正他们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何必急在一时呢?”

李大开敛容一礼,说道:“蒋大人说得有理,是大开心急了!”

“贼寇中也有能人啊!大开,等我们后军来了,再行商议进军事宜吧!”

“听凭大人吩咐!抓到此贼,必定将他千刀万剐,方能泄我心头之恨!”李大开咬牙切齿说道。

在蒋若来的提示下,为了避免受到攻击,两人率部退了一里,李大开亲自带着几个兄弟留在当地警戒。蒋若来也派出侦骑,让后军加快行军,快快赶来。

过不多时,只见山中下来几个贼寇,收拢战马,就连一瘸一拐的战马也不放过,牵着马缓缓向前走去,似乎也不担心官兵的追击。远远看去似乎还有人对躺在地上的兄弟做了什么,李大开握紧刀把,目中喷火,但也不敢靠近细看。好不容易挨到晚上,果然前面又有了动静,显然这些贼寇又准备夜遁了,慢慢的一切都归于平静,似乎只剩下了风声和野兽的叫声。

过了一个时辰,李大开实在忍不住了,点着火把向前小心走去。还未走到战场,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将军!”正是他一个家丁的声音。

李大开快走几步,举起火把照向他,只见他躺在地上,左腿上似乎还夹着两根木棍。“将军,小人的腿被马踩断了,这些义军帮我接了骨!王老四胸骨断了,李忠腰上破了个口子,他们都给治了!他们还让我们不要说话,等他们走了将军自然会来救我们的,果然将军就过来了。”

李大开仔细查看了一下,他的这些家丁居然没有一个死了,不过受伤都是不轻,暂时动弹不得,王老四受伤最重,被马踩断了肋骨,似乎还伤了内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将军,那救我们的人说,王老四暂时不能动,一动就可能伤了内脏,建议请个专业的丈夫看看再说,否则很容易伤了性命!他们还给了我们一些干粮,他们的干粮又甜又咸,可好吃了!”那家丁兴奋的说道,不过他随即一黯,“可是他们把我们的马和兵器都抢走了!”。

李大开怔怔看着远方,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些贼寇居然会救治他的家丁,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忽然也不知道该是痛恨还是感激,也不知道这个对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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