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龟正敛葬以后,悲凉的氛围并未一时消散开来。
欧阳修身负公职,不能长久耽搁,便先行一步离开了。临行前,他再三叮嘱妹妹随后也要赶过来。他告诉妹妹:“母亲如今身在何处,那里便是咱们的娘家。母亲现住在我这里,那我的家自然也就是娘家了。你尽管前来,就多添一双筷子而已,并无什么妨碍,千万不要有太多顾虑。”
一个月转眼过去了,妹妹菁茗终于来了,一同前来的还有张青米。
虽然觉得张青米有“一肚子心眼眼儿”,但菁茗还是怜悯这个孤女无家可归,携她一同回娘家,暂依哥哥欧阳修。
菁茗难以料想,她对张青米的不弃,变成差点就葬送乃兄欧阳修一世英名的利器。
欧阳修将自己所居住的房屋腾出两间来,供妹妹和张青米居住。
也就是刚刚安顿好妹妹,全家也几乎安定下来了,日子又恢复了常态。
不知什么缘故,小小年龄的张青米对杨果园很敌视。两人还怄过气。
嫁给欧阳修之后,杨果园从不过问欧阳修的公事私教,即使回到家里,欧阳修研读学问、赋诗作文,杨果园尽多端茶倒水,一般也不打扰。
欧阳修倒是问过她是否会下围棋,她会是会一点儿,但很不精,知道欧阳修怕她一个人闷得慌,想给她找乐子,两人一同下棋。
但杨果园还是说不喜欢下棋,免得让欧阳修在外忙于公务辛劳整日,回家来还要想到照顾她。
所以,欧阳修的收藏情况,也就没有对杨果园说起过,父亲传下来的“七贤图”、与友人的书信、积攒下来的各种文稿、孤本书籍以及高黎贡山的永子,欧阳修都分门别类放在不同的书箧里,特别重要的还上了锁头,杨果园只是经常擦拭,从不过问。
有一天,杨果园从外买菜回家,偶然发现张青米进了欧阳修书房,用钥匙打开了其中一只箱子,正在好奇地拎着一只布袋往里看。
她生气了:“青米你这是在干什么?”
张青米没想到杨果园这么快就回来了,手足无措地说:“阿舅为什么藏了这么多棋子在这里?”
杨果园大声说:“你怎么能偷翻阿舅的箱子,快把东西放回去!”
张青米一紧张,那布袋“砰”一声跌落在地,棋子撒了满地。
杨果园问:“从哪里偷来的钥匙?”
张青米支支吾吾不肯说,杨果园便吓唬她:“你要是不说,等阿舅回来我就告诉他,让他把你撵走!”
张青米这才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杨果园的腿哀求:“好舅妈,钥匙是我从书房的一个抽屉里找到到的,求求你千万不要告诉阿舅!”
杨果园把钥匙夺过来,让张青米出去,然后自己把散落在地的棋子一枚枚捡起来,重新放进布袋,然后把布袋在箱子里锁好。
一进九月,欧阳修的继室杨果园便染了病。
见杨果园病了,张青米主动伺候,还自告奋勇到外面集市上买来一只老母鸡,让菁茗炖了给杨果园吃。
那是一只很老很老的鸡,炖了多半天还不见烂,鸡头就更不好烂,张青米先舀了一碗鸡汤,随后往锅里加入一小袋粉末状调料,待鸡头烂熟后挑出来给她吃了,说是这样的老鸡头吃了大补,身上的病就好得快些。
刚过了四五天,又买来一只老母鸡,杨果园又吃了一只鸡头。第三只鸡头是最后一只,年方十八的杨果园夫人这一病便不得治,未过半个月便玉陨香销。
欧阳修直觉得仿佛日光也失去了色彩。满怀凄凉,茫然无助,心情沉痛到了极点。掐指算一下,欧阳修与杨果园只共同度过了十个月的时光。与杨果园在一起的十个月,充满了柔情蜜意,现在突然失去,令欧阳修肝肠寸断。
欧阳修哀叹家门不幸,人甫中年而连丧两妻,心中不胜哀恸。他扑倒在杨果园的棺材上,当场晕厥过去。
十九年后,杨果园遗骸随同胥夫人骸骨,同时袝葬在故乡沙溪泷冈父母坟茔旁。
秋季的一天,欧阳修应约去朋友王拱辰家里吃酒,其夫人是参知政事薛奎的三女,心灵手巧,能自己用杂粮酿酒,王拱辰就是请欧阳修去吃自酿酒的。
王拱辰开玩笑说:“薛大人有五美媛,真叫个个如花似玉,煞是可爱,还有四女、五女未嫁,不如我们做个连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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