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呢?不是说七日就能到吗,这都走了十几天了,咋还是平地,一点山的影子都没有”人群里不知是谁在大声抱怨,那人没有要停的意思,“鬼天气还越来越冷了,再这么走下去,我们即便不会饿死,也冷死了!”

“不想死就住口,山还能丢了不成!”虽然出声制止了那人的喋喋不休,但沙陀若望清楚的很,他说的是眼下最严重的问题。

队伍继续在沉默中向前,按照他们的脚程,应该在北上的第七天找到一处绝难攀岩的崖壁,那便是此行的目的地。

北山虽然名为山,但同天下所有的山都不一样,从东北的幽州府到西北的沙州府,凡北上的人都能在几日内见到那光滑的、东西延伸而连绵不绝的崖壁,像是极高极长的城墙,那就是世界边缘之地,北山,也可以叫做北壁山。

宁余乡是他们北上旅途中最后一个可供休整、补给的村落,从离开宁余乡的那天算起,确实已经过去了十二天。完全不见崖壁的踪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如果我们把车上的祭品吃了,能顶几天?”沙陀若望问向身边的人。

“什么?怎么敢吃山神的祭品?”回话的是个即便身着厚实棉袍的也能看出瘦削身形的男人,脸色很差,显然已经因为漫长的旅途倍感劳累。这人是此行专司礼仪的官员。

“十几天,”或许是畏惧沙陀若望,或许是他心里也清楚这是最后的办法,紧跟着回答道,“我们人不少,省着吃差不多能撑十几天吧。要紧的是水源,这脚下都是坚硬的冰原,哪儿有人能喝的水啊。”

“喝那些畜生的血也算水,这也不缺。”

沙陀若望身材魁梧,身下的黑色战马明显比同行的其他人高出半截。身着厚重的黑色鳞甲,以抵御极北之地的严寒。腰间木牌上写着飞捷指挥使,说明他是幽州军中一个位阶不低的将领。是此行的领队。

跟着他的人群将三辆包裹严实的马车围在中央,走在前头的两辆装着牛和羊两种动物,木质笼子上裹着厚厚的皮毛。这是此行祭山要用的牺牲。

拖后的一辆有个木质厢轿,沙陀若望每天都亲自送食物进去,地位超然。据说里头是幽州节度使李莽忠的某个公子,也是此次祭山的主祭,但除了沙陀若望之外没人清楚具体是谁。

林家幺儿子出生后,幽州府的丰收又持续了好几年。随着连通南北的漕运水道的拓宽,南北商贸往来也频繁起来。南下的商船满载粮食,回程时装满南方的好东西。世界边缘之地的小城幽州,居然发展成了能半个北方都叫得上名头的商业重镇。

一片欣欣向荣之中,大离朝迎来了第六位圣人。亡故的大兴圣人据说是位极有德行的好圣人,在位期间励精图治、改革弊政。大兴一朝拢共二十二年,天下果然“大兴”了二十二年。

新圣人选用的年号是“乾平”,却天不遂人愿,并没有为大离朝迎来乾平盛世。至少对幽州府来说,持续了十多年的丰收期,在乾平三年宣告结束。

乾平三年的冬天比过往的每个冬天都漫长,最冷的几天,大雪压塌了好几处民房,甚至冻死了人。第二年春天,到了本当播种的时节,土壤却没有完全化冻。人们只得推迟播种的时间,自然影响了乾平四年的收成。

再后来,连春夏季节的雨水都在逐年减少。到了乾平八年的春天,眼瞅着土地没有解冻的意思,人们不得不做些什么了。整个幽州都在传说,是人们在连年的丰收中怠慢了北山的山神,没有奉上相称的供奉,才惹的山神发怒,神在冬天降下大雪,夏天时收走雨水。

飞捷指挥使沙陀若望原是本地胡族,如今是深受幽州节度使李莽忠信任的亲卫。本地出身,又深受信任,这让他北上祭山的最佳向导。

今天,已经是他们离开宁余乡的第十四天了。自从穿过了被本地人称为生命禁地的黑网森林,就一头扎进了茫茫雪原。在雪海中跋涉,即便天气好的时候,放眼望去除了一望无际的纯白,什么也没有。天气不好的时候,大雪会掩盖视线,让人仿佛身处只有自我的绝对荒原。即便是节度使大人亲选的精兵,也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该不会是我们走错路了吧?”倚在第一辆马车旁边休息的一个士卒向旁边另一个士卒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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