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想到爱弥儿会爆发出这样的力量,又或者说,做出这样的选择。

如果此刻有一双神的眼睛从高空往下俯瞰,暴雨磅礴的塔罗小镇已经构成了一副奇幻的画面——

圆形的金雀花园是整幅画面的核心,但它并不是最吸引人视线的部分,无数的水生怪物呈环形逼近圆心,在它们的内圈是一层身披荆棘抗争的少女。

曾经粉饰太平、助纣为虐的夫人们被挤到了画面的角落里,她们以惊惧、震撼、茫然、恐惧的目光,死死凝望着那几乎要冲破天际的荆棘之塔。

陆语哝年幼时曾经听过关于魔豆的童话故事。

这一刻,她眼前拔地而起的荆棘就像是传说中的魔种。

那粗壮带刺、坚韧如枪的枝干、虬结成了庞大的囚笼,荆棘将玩家们与中心的爱弥儿隔绝开,也将拼命扑簌翅膀的百灵鸟死死困住。

从爱弥儿化身荆棘的那一刻起,玩家系统界面的主线任务完成度就开始疯狂上涨,可是这一刻没有人有心思去在意。

他们头一次被隔绝在与boss的对决之外,荆棘之笼如一颗巨大的卵,在半空中“嘭、嘭、嘭”地膨胀又皱缩,任谁都能看出其内厮杀的激烈与紧张。

这是属于神血与旧神之力的较量。

巨笼就像一颗硕大的心脏,每时每刻都在往外泵出混杂的力量余波,荆棘的汁液混杂着混沌的羽毛纷纷扬扬洒落。

从荆棘之笼偶尔被胀大的缝隙中,可以看见“神奇的百灵鸟”已经彻底成了的无法描述形体的怪物——怪物发出的每一声嚎叫,每一次蠕动,都传播着污染的病原体。

有陆语哝为“锚点”的玩家可以暂时屏蔽异化伤害,有荆棘与神血庇护的少女们可以暂时抵抗这种污染,但那些远远躲避在远处、丈夫们都变成怪物冲锋的夫人们不行。

“啊啊啊!”紫苜蔌夫人看着自己开始剥落细小纸状花瓣的双手,发出一声恐惧的哀嚎。

其他夫人见此更是害怕,一个个捞起泥泞的裙摆,往外拼命逃去:“为什么、为什么会枯萎……我们才是适应了环境的花……为什么我们在枯萎?”

因为腿软瘫倒在地的含羞草夫人没有力气逃跑,她离污染的中心太近了,在暴雨与大风之下,纤弱的脖子飘出了一缕缕絮状的紫红色花丝。

薇薇安从包围圈里冲出来想要拉她:“妈妈,跟我走,妈妈!”

含羞草夫人却恐惧地甩开了她:“不,不,你不是我的女儿,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除了那双火红色的眼睛,面颊、掌心、腰肢和膝骨都缠绕着荆棘的薇薇安,看着确实和以往太不一样了。

薇薇安的脸色一白,嘴唇哆嗦着,却并没有退缩:“……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妈妈。”

越来越多的紫红色花丝被暴雨打落在地,含羞草夫人的大半个肩膀都萎缩了,本就娇小羸弱的身躯就像一株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含羞草。

“你这个婊子——!”一只被雨水泡得肥胖、几乎看不出原本人形的蛞蝓发现了落单的含羞草夫人,怪叫着冲过来,“只知道哭,什么都不会干的东西——!”

薇薇安迅速将含羞草夫人挡在身后,猛地转身撕裂了那怪物的腹腔。

怪物发出一声惨烈的嚎叫。

含羞草夫人在薇薇安身后瞪大了眼睛。

她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喊叫,扑上来疯狂地厮打曾经的女儿:“那是你父亲!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魔鬼占据了你的身体!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本来一切都好……”

她的手掌本可以甩出一记响亮的耳光,可还没碰到薇薇安的脸,就化作无数花丝散去。

薇薇安又是惶恐又是窒息。

她想说,他才是在上一个金雀花节上害了你一辈子的人;她想说,只有反抗这一切才能真正变好;她想说……她意识到她说什么都没有用。

她试图将荆棘引入含羞草夫人的身体,却发现后者无比排斥、无比抗拒。

含羞草夫人嘴里只是囫囵念叨着“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就像在念一个令她忍过了数十年的咒语……然后,她彻底枯萎了。

一颗苍老得不像话的花种落在薇薇安手里,四周散遍了紫红色的含羞草花,散发着奇异的香气。

这迷幻的、甜腻的、极具诱惑力的气息就像毒药一样,昭示着最受贵族欢迎的、作为塔罗小镇收入主要来源的“上等”评级。

很快有其他荆棘少女跑过来将薇薇安拉走,而薇薇安也在茫然和悲伤中意识到了另一个可怕的真相——

那些所谓的,只有在金雀花节上才能获得的上等鲜花,只会在生命的消逝之后盛开。

比如如今的含羞草夫人,又比如,那些原本命运中,会在金雀花节上反抗到底的少女。

——顺从,成为新的“夫人”。

——反抗,成为新的“花材”。

她们从来没有别的出路。

“轰!!”

荆棘之笼缠绕的百灵鸟快要挣脱了。

“去帮爱弥儿!”“去帮爱弥儿。”“去搭把手!”“去搭把手。”

荆棘少女们扑向爱弥儿铸就的荆棘之塔,她们向上攀爬、互相托举、再转身伸手拉住曾经托举过她们的人。

怪物们想要拦住她们,但玩家们不会允许——

黑猫的利爪与触手,岩浆之蛇的岩息与长尾,黑骑士的铠甲与大剑,影的缠绕与暗杀,占星者的箭矢凝滞时空。

被挣脱的荆棘又被新的荆棘补齐,少女的鲜血流淌在荆棘上,盛开无数多各色各异的鲜花。

“轰——”

这一次,雨云被爆炸的气浪冲刷。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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