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欲继续劝说的嬷嬷一瞬间梗住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赵美人,一时半会儿竟理解不了后者的话,且不说那谢陵是武将,皇帝罚的那二十杖也不过是走个形式,如何能跟现在的情况相提并论?
那打在宿倾身上的棍子可是第一下就见了血,如今人趴在那已是毫无生气,即便是不受宠的公主,那也是皇帝的骨肉,还是嫡公主,赵美人再得宠,也断然没有擅自打杀公主的权力。
那嬷嬷再没说什么,低下头退回赵美人身后,已经开始暗自思考退路,若是宿倾命大未死,事情不闹到皇帝脸上,倒还不会出什么大事;就怕宿倾死了,皇帝晓得了,赵美人得宠最多只是小惩大戒,他们这些宫人少不得就要遭殃了,打发去浣衣局做苦活都是轻的。
“娘娘,打不得了。”到底还是春桃忠心,眼见着真要打死人了,顶着赵美人生气的风口浪尖硬是开口劝阻道,她倒也聪明,没有明着顶撞,而是像模像样扯了面大旗道,
“娘娘啊,死个冷宫公主是没什么要紧,可您如今身上多少双眼睛盯着,陛下怜惜您,自然不会怪罪,可杜夫人保不齐要拿此事做文章,到时候娘娘少不得要多些麻烦出来。”
春桃的话说得有理有据,又是足够叫人听懂的程度,赵美人听完果真叫人住了手,坐在位置上看着陷入昏迷的宿倾沉默半晌,而后道:“可是春桃,就这么放过她,本宫咽不下这口气。”
“伤成这般,不许医、不给药,定是必死无疑了,娘娘回宫好生歇着,下头的人自会处置,何必在这受冷宫的潮气?”春桃顺着赵美人说道,后续如何处理宿倾,那是之后的事,如今要紧的是把人劝回去。
之后宿倾便是死了,皇帝查起来,没有实证,只要一口咬定与他们无关,依着皇帝对赵美人的偏宠,罪过无论如何也是算不到他们头上来的。
“也是,那便摆驾回宫吧。”赵美人想想也是,便同意了,细白的手搭上春桃的手,施施然站起来,那脑袋高昂的模样是十足的跋扈。
从外头叼着麻袋回来的黑猫刚跃上墙头,就见宿倾生死不知地躺在地上,身下晕开了一大片血色,神色倨傲的女人扶着宫女的手大摇大摆地往冷宫外走,发生了什么一目了然。
黑猫凄厉地叫了一声,松开嘴里的麻袋,从墙头上朝那赵美人扑了过去,锋锐的爪子在那女人细白的脸上留下几道血痕,赵美人被猫扑得摔在了地上,又惊又怒地捂着脸尖叫:“哪里来的小畜生!”
“还愣着干嘛,快把那黑猫打杀了,惊扰了娘娘,尔等担当得起么?”春桃吩咐完,蹲下身着急忙慌地要把赵美人扶起来,一边又惶恐又担忧地道,“娘娘,没事吧,娘娘?”
“太医,快给我叫太医!本宫的脸,本宫的脸伤了,”赵美人嗓音尖得几乎破音,刺得人耳膜生疼,躺在地上装晕的宿倾都忍不住想捂耳朵。
宫人们乱糟糟地去抓猫,黑猫动作敏捷,踩着一群人的脑袋上窜下跳,兵荒马乱时有人不小心碰翻了给赵美人支起来的炉火,火星子落到旁边的枯草上,火势一瞬间就大了起来。
路舟雪正愁怎么把事情闹大,见状干脆也顺水推舟,一面防着大火烧到人,一面却是暗中“煽风点火”,火越烧越大,冲天的火光伴随着滚滚浓烟,很快就引来了巡逻的禁军,消息自然也就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冷宫走水了?”杜夫人听到消息时正坐在贵妃榻上,搭着手任由宫人给她染指甲,闻言也没多大反应,轻描淡写地道,“走水了就差人去救火啊,难不成还要本宫教?”
“娘娘,赵美人也在冷宫。”来汇报的宫人意有所指地说道。
杜夫人漫不经心的表情霎时间变得玩味起来,她指甲也不染了,笑起来:“这就有趣了,赵美人无事到冷宫做什么?摆驾,冷宫走水,本宫要去瞧瞧是怎么一回事。”
“等等。”杜夫人走出去几步,忽然想到什么,又换了个方向,“赵美人平素不是最爱诋毁本宫以势压人么,还是先把陛下请来吧,省得又说本宫欺负她。”
冷宫走水,还险些伤到了皇帝的宠妃,事情闹得很大,消息不胫而走,赵美人仗着得宠嚣张跋扈,平日得罪了不少人,自然有不少宫妃来看热闹。
等皇帝和杜夫人到的时候,火势已经平了,冷宫里早早等了一群妃嫔,赵美人被宫人搀扶着坐在地上,昂贵的衣裙上沾满了黑灰,脸上也是血和灰,瞧着好不狼狈。
皇帝一见,以为美人受了伤,急忙上前问道:“爱妃可有受伤?”
“陛下!”赵美人被猫抓伤了脸,呛了一肚子的烟,又叫平日里看不顺眼的妃嫔们瞧了好大一会儿热闹,心中好不憋屈,如今见皇帝来了,犹如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当即就哭了出来。
“没事了没事了,朕在呢。”美人脸上虽有伤疤,可到底还是美人,只会越发引起人的施虐欲,皇帝不是正人君子,自然更加怜惜,好不心疼地把人抱进怀里安抚着,等抬起头来问责时却又是另一副面孔,
“冷宫的管事呢,怎么做事的,如何会突然走水?”
宿倾尽职尽责地躺在地上装死,全当没听见皇帝的问话。
冷宫原本是有管事的,甚至于每日有人送进餐食,夏有草席,冬有炭火,虽然日子难过,但总归是能活的,可当年皇帝废了他母妃,杜夫人从中作梗,撤了冷宫了管事不说,还停了日用供给。
如今多年过去,冷宫草长灰积,无人料理,若非赵美人的炉火被打翻,怕是连一点火星子都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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