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这几月来的所学,便当真是一无是处了?

“萧风灼的刀法冠绝天下,其中玄妙就在于,刀法虽重,但他武得轻且快。”卫如戈握住了孔雀的手腕,温热的胸膛紧贴她的后背,声音清亮地在她耳边解析着萧风灼的刀法,

“他性格随意,所以刀法也不拘一格,你学他的刀,就不能恪守固定的招式,而要随性起来,就像这样——”卫如戈说着,一手扶着孔雀的腕,带动她手里的桃树枝,随意地一划,一道刀气就甩了出去。

刀气不比萧风灼本人的凌厉,却也足够强劲,击起桃树根下堆积的枯落,恰似晨风乍起,吹起满院秋叶。

少年手中气劲一收,飞扬的落叶一瞬间短暂定格,而后尽数归于黄土,卫如戈松开孔雀的手腕,稍稍退开些许,神色认真地看着她道:“可看明白了?”

孔雀点了点头,她摩挲着自己方才被卫如戈握住的手腕,她记得被牵动手臂时磅礴的灵气流窜过筋络,自指尖缠绕到桃木枝上,而后化作凌厉刀气的感觉——那是力量。

“小师叔,往后你能每日都教导我修行剑道么?”孔雀神色恳切地看着卫如戈,她渴望力量,渴望变强,渴望如他一般一剑破万军,在这个法度荒废的终庭,唯有力量才能叫她达成所愿。

“若是指点一二倒还好说,要说教导,却是不能。”卫如戈摇头道,孔雀闻言错愕地看着他,不等后者开口询问,他便解释道,

“天下剑修皆慕师尊而逐无情道,我行的却是众生道。小师侄,道不同,不可妄自为师、为徒,你若不行众生,便不能与我相习。”

众生道?孔雀有些意外,自古走众生道的修者,大都殒命于以身证道的路途中,一如春晖君林曦扬,一如她亲母朱凰予昭,她的这位小师叔,会是那个万里挑一的例外么?

想着,孔雀看卫如戈的目光里带上了担忧,她正想说点什么,却忽然想起月前在鬼府时,卫如戈同样教导过她的剑法,那时少年并不曾说什么道不同,不可授受的话。

反倒狂妄得不可一世,连带着对百里长情都多有抨击。

“你这几招练得自相矛盾,谁教你的?剑法讲究动作自然,衔接流畅,而非一昧的肃杀。”

“卫师叔,你上次不是这么教我的。”

“上次的不对,你按这次的来。”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我下次肯定不这么说。以后甭管别人怎么说,你都按我今天教你的来。”

“可师祖也是这么教的,师祖说剑法讲究干脆利落,不可藕断丝连。”

“让你干脆利落,没让你刚直武断把剑都给撅了——你那师祖水平也不行。”

先前的卫如戈,张扬得理所当然,仿佛对什么事都游刃有余,对比面前这个略显耿直得少年,前后割裂得仿佛两个人。

“小师叔,我有一套剑法后半段不会打,你替我看看。”孔雀说着,挥动桃树枝打起了在鬼府时同萧烬学的那一套剑法,彼时后者只来得及教她前半段,因此她此时也只打了半部剑法。

“这套剑法……你从何处所学?”孔雀刚打完,卫如戈就神色严肃地开口问道。

“小师叔,这是月前你在鬼府时教我的啊,你不记得了?”孔雀被卫如戈问得一愣,下意识地就将实话脱口而出。

“且不说我从未去过鬼府,方才你演练的最后十招,同太古残卷中的《洛城武学长览》前十招相同,典型的无情道剑法,我乃众生道修者,如何能教你?”卫如戈道,“师侄方才如此说,难道,你在鬼府见过我?”

《洛城武学长览》,又称“洛城剑”,修真界人尽皆知的无情剑道至高武学,奈何出世时就只有后半部,无前半部为基底,凡妄图强行修炼者,轻则走火入魔,重则身死道消,下场无不惨烈。

无数人的前车之鉴,使得“洛城剑”成了修士们公认强悍无匹,却无从修炼的剑法。

卫如戈于剑道有极高的天赋,他虽不修无情道,但《洛城武学长览》的内容他是看过的,孔雀方才所打的剑招不在《洛城武学长览》后半本的内容里,却恰好衔接到了后半本的前十招,很有可能就是前半部分。

孔雀没有立即回答卫如戈的话,她只是抬眸静静地看着少年的眼睛,在思考是否能够信任他。

少年的眼睛很干净,几乎一眼就能看穿心思,强大、赤诚,却单纯好骗,就像孔雀最初打算的一样,如果要复仇,他会是很好的刀,不过思考了片刻,孔雀就做出了决定。

“是,我在鬼府遇到了一个同你生得一模一样的人,他教给了我这套剑法,还同雪凤提到了什么登天路,雪凤便打算去灵山,然后丧了命。”孔雀斟酌着词句,颠倒因果关系,有意引导着卫如戈的思绪。

“灵山?原来是这样。”卫如戈意识到什么,骤然攥紧了拳头,见他如此反应,孔雀知晓她的引导达到目的了,心下满意,面上却依旧一脸懵懂:“小师叔?怎么了?”

“没什么,方才的那套剑法,你接着练,师叔离峰处理一些事。”卫如戈只把孔雀当作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孩,也没打算对她细说那些他都不算清楚的弯弯绕绕,简单嘱咐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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