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半身血污,已然看不清楚本来面目,他一边同敌军厮杀,一边对萧风灼道:“公子,守不住了,退吧!”
萧风灼看着苦战的禁军,耳边是百姓的惨叫,原来当年出征时,京城竟是这般光景么?
萧风灼很快一边厮杀,一边退到了内城,一身衣衫沾了灰尘和血,头发也乱了,即便表现得再风轻云淡,也还是维持不住仪态了。
路舟雪跟着谢氏家眷仓皇出城,然而巫咸人破城太快,谢氏主人又信心满满地认为巫咸人一时半会儿攻不进来,收拾东西时贪恋财富,行动多有磨蹭。
巫咸人开始在街道上屠杀时,谢家人才上马车,还因为携带财物过多,马行不动,杀红了眼的巫咸蛮子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渐渐杀了过来,谢家人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惊慌失措地叫马夫快些走。
“三夫人,东西太多了,马拉不动啊。”赶车的马夫内心也很是苦闷,这高门贵族就是格外不同,逃命都还要带上些金银细软,真是要钱不要命。
“拉不动?”三夫人瞪圆了眼睛,显然是舍不得她的那些财物,毕竟府里没能带走的那些已经够让她肉痛了,她在心中一番合计,把身边的贴身丫鬟赶了下去。
“三夫人,三夫人别丢下我啊三夫人。”那丫头吓得六神无主,谢家人出逃,若是搭不上他们的马车,可就是要做巫咸人刀下亡魂了。
“低贱婢子也想肖想马车?想的倒是漂亮!”三夫人轻恼了一声,她犹嫌不足地看了看,最后盯着路舟雪,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指着后者的鼻子道,“你也下去!”
“三夫人,他是公子——”一府中与谢怀玉相熟的侍卫出言劝阻,却被三夫人喝止:“如今这情况,花楼里的倌儿罢了,小叔还不至于就同我计较了!”
“还不赶他下去!”远处的巫咸人一刀砍下一个老人的头颅,鲜血四溅,三夫人吓破了胆,尖声喊道,侍卫没辙只能来拉扯路舟雪。
路舟雪没等别人来赶他就自己下了马车,谢家人不欲带他同路,他刚好可去寻萧风灼,离开时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三夫人满是金银珠宝的马车,心中直摇头。
谢家轻车简从的已经早早走了,三夫人这般贪恋钱财,必是难以离开。
果不其然,三夫人这边仍未行动的马车引起了一小队巫咸人的注意,他们操着怪异地口音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而后满脸喜色地朝三夫人包了过来。
三夫人吓破了胆,慌忙拉扯马夫:“快赶车啊,快啊!”
马夫心里叫苦不迭,三夫人带的东西太多了,即便少了一个路舟雪,也拉不动啊,马夫看着缓缓包过来的巫咸步兵,咬了咬牙,抢了三夫人头上的一支珠翠,砍断马身上的缚索。
丢下三夫人和她的马车,自己骑马跑了,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三夫人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随口便是破口大骂,然而此时巫咸人已经到了她的面前,高高举起手中的大刀,眼看她就要人头落地。
三夫人害怕地闭上了眼睛,但意想之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倒是一股温热的血喷洒在她脸上,她一愣,小心地睁开眼睛,只见离开的路舟雪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把死尸手里捡来的刀,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包过来的巫咸人。
路舟雪甩了甩刀上的血珠,他朝三夫人道:“下来跑吧,金银珠宝总归没有命重要。”
路舟雪说完便要走,三夫人忽然抓住了他的袖子:“不许走!你这么厉害,护我出城,之后金银珠宝、高官厚禄随你挑!”
“夫人,南朝都要亡了,我要这些有什么用?巫咸人已经破城了,您有工夫同我拉拉扯扯,不如节约时间快些跑。”路舟雪说着,慢慢掰开三夫人攥着他袖子的手,提着刀朝外城的方向赶去了。
路舟雪的运气很好,赶过去刚好碰上往内城皇宫撤的萧风灼,眼见着后者跟巫咸人厮杀双拳难敌四手,他随手起了一个气贯山河放倒一片人。
“棉棉?你怎么还没走?”萧风灼看见他,有些意外,但眼下情况容不得多说,他骑在马上朝路舟雪伸出手,“上来,我带你进内城。”
“好。”路舟雪应了一声,正要搭手,动作一瞬间顿住,他忽然控制不了这具身体了,他只来得及抬眸对上萧风灼同样惊愕的眼睛,那个风度翩翩的公子,从马上跌了下来。
几日前,京口。
秋季的天总是很高,没有一片流云,酷热的炎阳烈照着大地,四野残尸,新的尸体压着旧的骸骨,层层叠叠堆积成山,血腥味、尸臭味冲天,战场的硝烟还在倔强地飘向天际,仿佛惨死的英灵不甘败绩。
寒鸦立在掉光了叶子的枝头,带着冷峻的目光凝视着这片血染的战场,忽然,死人堆里伸出来一只鲜血淋漓的手,紧接着压在上头的尸体被推开,已然面目不清的将领从尸堆里爬了出来。
他抹了抹脸,露出一双还算明亮的眼睛,可当他看见一望无际的死尸时,却忽然茫然无措,北府军,都死光了,修士们的随手一击,前半生功勋满身的将领接连败绩。
战前一天,回京的奏报尚且一切安好,可是开战不过一日光景,北府军便全军覆没了,修者屠戮人间的手段了得,北府军肉体凡胎,无可抵挡,连战败的消息都来不及传回。
他没守住京口。林叔扬强撑着站起来,被伤一刀巨大的豁口已然溃烂感染,他还能活着醒来,的确是好运,京口一破,临安城就是暴露在巫咸人刀下的肥肉。
谢怀玉还在京城,他得回去救他,林叔扬脑子浑浑噩噩地想,哪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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