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饭菜入腹,姜蜜和姚丁香去后院说私房话,韩康年和韩康安俩兄弟便由谢邈带着在侯府玩耍。

一时屋内只剩谢知让和韩瓒二人。

韩瓒和曾经的谢知让一样,无意于党派之争。他只想做纯臣。故而此刻,他沉默半晌,低声问道:

“陛下身子可还好?”

谢知让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菜,随口回他:“一般吧。”

这么多年,韩瓒并非一次都没回来过,而且他也时时刻刻关注着京城的动静。

皇帝近些年来愈发醉心痴迷于修道炼丹一事,朝堂上的事,多交给内阁和锦衣卫处理。

去岁,皇帝罢朝一日,这是皇帝登基以来绝无仅有的一次。有传闻说是皇帝吃了丹药久睡不醒。此事议论纷纷,尚且没个定论。

但空穴不来风,韩瓒忍不住追问:

“旁人都说是那道士带坏了陛下龙体,那禅息真人又是你找来送进宫里的,外间都说你狼子野心、图谋不轨,更是借着陛下对你的信任,在朝堂上大肆培养亲信、排除异己,妄图……妄图……”

“子晔兄,这些,可是真的?”

谢知让只是略略挑眉,并不在意。

连韩瓒这等远离权力中心之人都知道了,看来确实是甚嚣尘上、满城风雨。

“韩玉谦,一回来便质问我,还记不记得你欠我钱啊?”

韩瓒被他这避重就轻的话一噎,半晌说不出话来。

但谢知让说的也不假。当初离京之时,他雪中送炭。韩瓒说过,那些钱全当是借他的。此刻,谢知让拿这一茬来堵他,韩瓒确实没话说。

他无奈开口:“当初子晔兄借我一整袋金锞子,里面还塞了五张一百两的银票,折合银两共五百六十七两九钱。我现下没带钱,待回府后取钱,我亲自登门归还。”

“如此,子晔兄可愿同我说句实话?”

“韩玉谦,是不是我做的,不重要。当初是看在内子和令正有交情的份儿上,我才帮你一把。但你该知道,朝堂之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韩瓒是真心将谢知让当做朋友,见他这般执迷不悟,心中又气恼又担忧。

“子晔兄,这是条不归路!陛下已经这般宠幸于你,安安分分做个纯臣,难道不比你现在这般提心吊胆、如履薄冰要好吗?退一步讲,你便舍得让嫂夫人为你担心吗?”

谢知让心生不耐,眸光逐渐锐利起来。

“韩瓒,你不要同我说内子。她今日见到故人,心中高兴。要不是怕扫了她的兴致,我懒得在这儿听你跟我废话。”

“谢子晔!”韩瓒忍不住拔高声音。

他盯住谢知让的眼睛,渐渐被他冷厉的目光逼退,态度逐渐软了下来。

他闷闷说道:“子晔兄当年雪中送炭之情,我牢记心中。若有一日你改变主意,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帮你。”

谢知让只觉得好笑。

找他干什么?找他教自己怎么当一个愚忠的蠢臣吗?

但谢知让无意与他争吵,到底没说什么。

二人一时沉默相对。

韩瓒坐了一会儿,有些不自在,有心想打破这沉闷僵局。他扭头对着谢知让看了一会儿,目光忽而凝聚在他白皙劲瘦的手腕上。

那里挽着一串小叶紫檀佛珠。

韩瓒好奇问道:“子晔兄何时信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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