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可醒着?方才袭筝来,言王爷传您过去一趟令姬那。”正睡得深沉,忽闻丝琴在帐外轻唤。若离揉揉惺忪的睡眼望望外面,却还是四更天。

“何必大半夜的?”忽被惊醒,她有些不悦,转瞬却忽而想到楚樱立时清醒过来:“让他稍候!我马上来!对了,把徐程叫上!”如今这徐振的心思捉摸不定,时不时交面总觉得不安,有个徐程在身边总归稳妥些。

却见丝琴回应后转去外室传唤倚在席沿的徐程,若离侧目望望,却见那家伙正肆无忌惮地仰在席间睡得香甜,身上还盖着自己的斗篷。

迅速着了衣,方出至外室却见那斗篷轻然落在自己肩头,回眸一探,却是徐程一双迷离疲倦的惺忪睡眼,“你还真听他的话,大半夜的折腾人!”徐程肆无忌惮地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一脸不满的样子,眼神还故意往站在门口早已横目冷视的袭筝脸上瞟。

“我去接楚樱,回来好好让你补个觉!”徐振这么仓促叫自己过去无非为了楚樱的事,若离心情大

好。虽然她并不知道……这次他究竟为什么帮自己。似徐程说的那些“图你高兴”的话也就哄哄小孩子罢了。思着,心头不觉划过一丝失落。

“也罢!今夜本就注定无眠,姑娘们遇的是情人,你却去找一疯丫头…...…我却也是头一遭见。”徐程轻笑,透过窗棂望着外面天空中的星星点点孔明灯,方想起今日乃元宵佳节。面前小人脸上转瞬即逝的寂寥落寞自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这一年一度的团圆日徐振撇下她去找了令瑶儿…他看得出,她多少有些介怀。

“去年元宵节.......你如何过的?”见妆镜前丝琴为她草草挽着发,徐程有意无意搭着讪。

“在……..…山洞里。”忽而思绪飘往千里之外,无端绕起一帘心绪荡漾,那久久余温直染上了半盏颊畔。

“这倒有意思!讲讲!”徐程凑近过来,一副分外好奇的样子,他寻着话转移着注意力。

“他……你不认识。”忽而垂眸轻笑,颊畔悄然晕染了一帘绯红,“没什么可说的…...…”她望着红烛光晕下镜中朦胧氤氲的妆容,不觉一帘醉意划过眼角额稍.......

如今愈发的凄清,却愈想念当时的温度……愈贪恋那在凛冽寒风中冻彻心骨却矢志不渝共历生死的坚定........

可如今,他在哪?

千里遥外,血剑刀光,尸雨茫.......

还会再见吗?

或许....…一生都不会再见了吧?

或许....…...就像他说的.......他注定是个过客,也只能是个过客……

过........

便命中注定...擦肩而过.....

无关于是否不甘,无关于是否情愿……只是离开了,便离开了…....没有一句解释,没有一丝留恋.......走得轻悄,去得淡如云烟,仿佛从来不曾遇见......

仿佛…记忆中的影子....越来越远……

自己,似乎,终有一天,会如肖煜说的那般将他忘掉……忘掉那些无法言述的思绪,忘掉那些懵懵懂懂的欢愉,忘却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希冀,忘却那些吸引着自己的心悸与神秘........

那些..…已越来越不清晰。

当真仿佛梦中之影,当真似从未曾相遇。

.......

“喂!想什么呢?”猛然回过神,却见徐程张着五只指头在自己面前不停摆动。

“没什么,走吧。”她径自起身朝门口行去,心中惶惶不安,她怕让他看出什么。

“故人故事诚多可念,想想也不足为奇。可若陷进去……苦的可不只是自己。”嘴角勾着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他相信她听懂了自己的话。

“走啊!”装没听懂,她回眸催促着他。说着便径自移步出去,却忽闻身后袭筝拉住方经过的徐程悄声低语:“程公子,依王爷之意,公子在外守夜,可未许公子入室。”

“何妨?他不是让我当亲娘供着么?”却不想徐程挑衅,那玩世不恭之态和初见时的肖煜有的一拼,“你告诉他,我们!......母子情深!”他诡笑着挑眼望向袭筝,

“元宵佳节…他有窈窕伊人相伴、冷落了我母妃却不准我们母子抱团取暖……?这说不过去吧?”垂眸轻笑,看着袭筝一脸尴尬的窘态,徐程心中更是得意。一刻后,他拍拍袭筝肩膀:“大冷天儿的!何必呢?”

不知为何,倏然间,心中仿佛不再那么寂寥落寞。这几句堂堂之辞看似荒唐,甚至连真心都谈不上,却不觉给自己涨了半分气势。悄然垂眸,不觉一缕温暖洋溢在唇角。

今年元宵来的迟些,初春的空气却还是冷得刺骨。一路上漫天漂泊的孔明灯闪着溟溟烁烁的幽光,讲述着千百年来一个个动人而凄美的故事。由于陛下不知何故多留了一日,庭院中依然能看到些许宫女丫鬟三五成群围在水边放着五颜六色的河灯,那银铃般的阵阵娇笑不知传了多远。

“真怀疑你是不是他亲儿子,怎生处处与他作对?”二人并行于庭院,袭筝默默跟在后面却相去不远。她不觉痴望着旁边水中的点点河灯,眼中全是倾羡之意。

“你几时见我与他作对?”他悄声答,像是怕身后袭筝听到什么。

“就是少了那么些敬畏。”凝眉思索,倏然发现自己也说不清为何徐程不同于常人。

“我啊,自小离家,对这王府没什么感......”

“那不更应该敬着吗?”

见他又来拿这“一张白纸”的身份敷衍自己,若离一语打断。却见他挠挠头,瞬间无了说辞。

“哎,你说……我父王这血与常人不同,那滴血认亲这回事在他这不等于作废?”却见他凑近过来满眼好奇,声音轻得只剩了一缕气息。若离侧目望偷身后的袭筝,确定他还在几步开外。

“你还真不是他亲生?!”不知怎的突然想到开宴前帮他偷药方的事,她忽而回望他,心中眼中全是狐疑和唏嘘。一阵枉嘲,闭起眼深吸一口气咂着舌:“我就问问~你这丫头怎么什么都当真呢?”

“那……偷药方的事......你怎么解释?”若离不解,当初徐程只以为自己是个怡茏院的学艺丫头,用他的话说就是“走得清去的净,不会被怀疑”,若不是恰巧碰上自己胡乱哄骗身份兴许现在药方的事就谁都不知了……这件事上他多少该给个解释。

“他是我亲生父亲,关心一下不行啊?”未想到小丫头揪住不放,徐程挠着头皮绞尽脑汁寻着说辞。

“你………关心何需用偷的?!只怕是.…他不愿你知道?”若离愈发困惑,声音也不知觉大了起来,直引了身后袭筝的目光。

“那你又如何知道?”徐程讪笑着回望她着急的神情,心中自是好笑。可眼角余光划过身后袭筝疑惑的表情,立时转移了话题回问。

“老……夫人…..….难不成......….老夫人也跟你说了?可你刚回来,如何取得她这般信任?”望着他胸有成竹般的表情,又倏然想到那老夫人的确不像轻信之人,若离却更加困惑。

“现在闹得生分,我父王死活不肯透露病历,老夫人要缓解母子情分,这药材只是经我之手,讨情面之人自不是我,那调药改剂的世外高人自然也不是我.....…不过这等高人,恐怕也只有我们弗央太后娘娘才能联系得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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