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窗外急闪而过的楼房、桥梁、树木,我的大脑又开始天马行空起来。

这次广东之行,也是自己的第一次广东之行,就这么结束了。当然我是还可以去的,但内心告诉我,应该不会再来了!广州啊!一座打工人向往的天堂,我还未来得及拥抱,就又匆匆而别了!不过也好,总算到过广州,我的人生曾在这个神奇的地方做过短暂的停留!没有能深入了解,能近距离地感受一二,又何尝不是件满足的事呢?

父亲当年在人和挑沙时仓皇而逃,我今天算不算折翼而归呢?其实如果我能像刘一山那样,石井我应该算是闯出了点名堂,只是骨子里的执拗让自己做出了不一样的判断乃至不一样的选择。

既要赚堂堂正正的钱,又不想赚那种屈指可数的苦力钱,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的选择或许是对的,刘一山的选择也未必就不对!

或许是江玌观的建议在无形中影响了我,当个装模的小老板,赚钱自然比在外面打个死工要快也要多,而且正规正矩。赚干净钱,没心理负担。加上在学校跟部队的教育,养成了嫉恶如仇的性格,对社会上的一些不正之风看不惯,而对人情世故又缺乏了解,从而产生心理抵触,觉得与陈村长不是一路人。尤其陈村长做的事都不像是正当行业,不是酒吧就是酒店,还暗里收保护费,更加深了成见。

而刘一山比我早进入社会,人生阅历更丰富,也更懂世间冷暖。在他心里,陈村长无疑是个好大哥,有情有义,掏心掏肺。刘一山把陈村长当成自己事业上的靠山,赚钱的引路人,也就不足为怪了。以刘一山的性格,他也许更适合那种环境吧。

已经是凌晨一点了,鹤飞也还没睡着,在床上折腾,用脚夹着白色被子翻来滚去。鹤飞早习惯了晚睡,上白班十二点之后睡觉是常态,晚班就更不用说了。当然与回家过年特兴奋也有些关系。鹤飞对刘一山的态度,就像刘一山对陈村长的态度一样,刘一山照顾他,能带他赚钱。这个社会,还有什么比能带你赚钱的人更重要更让你感恩呢?

忽然,我想到了什么,也是心中的担忧。于是,我问鹤飞:“飞飞!你对陈村长底细晓得好多?哇给我听下!”

“你又不打算去了,问这个做吗个?”鹤飞看了我一眼,但还是说了:“陈村长底子我不太蛮清楚,听山哥哇,陈村长做的事蛮多,几乎都是偏门。陈村长心狠手辣,今年上半年不晓吗个原因,他暗里指使混混用钢管把一个开店子的村民的手打断了,为了不让上告,假装做中拿了十五万摆平,其实那钱是他自己的。那村民还一直不晓得他是幕后老板,总以为他是个干实事的正派人!”

鹤飞的话让我吃惊,也彻底打消了我对陈村长的最后一丝幻想:“飞飞,你既然晓得陈村长是够样的人,吗个理还不愿离开他?”

“陈村长人讲义气,从冇亏待我们,跟着他干有油水捞!”

明白了!陈村长这人很会伪装,人前像个正派人实干家,背后就是甲村霸!现在看起来很得势,估计也得势不了多久。

“飞飞,陈村长这样的人早离开早强,你过完年不要再去他那了!”我再一次劝鹤飞,语气却有警告的味道。

鹤飞没有作声。但愿他能听进去。

懒得去想了,一切交给时间去检验吧。

坐班车到白鹭湖圩上才只八点多钟,今天虽是除夕,但街上人并不多。因为买年货的也早买了,不会在这最后一天来凑热闹。不过年味却溢满了整个白鹭湖,有一甲牛肉摊围着的人倒不少,牛肉还散发出腾腾的热气,想必是刚屠宰的。牛肉是很贵的,一斤牛肉要买三四斤猪肉了,所以白鹭湖圩上平日只没有牛肉卖的,只有大节才有卖,这过年了,咬咬牙也要称一两斤呷。还有几个卖春联的摊子,远远望去,红红一片。天空中时不时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的鞭炮声,每一阵鞭炮声都不尽相同,有大有小,有长有短,空气中弥漫着喜庆。还有十来甲摩托车停在坪上,一见有班车过来,便一并驶了过去,想抢夺这一年中最后的几单生意。

我们本来不用在白鹭湖圩下车的,因为班车从我屋门前的马路过。但鹤飞还是决定下车,叫我带行李先回屋。他要买两条烟过年呷,再称两斤牛肉,父母肯定舍不得买牛肉的。

算起来鹤飞身上有两万多块钱。没想到鹤飞竟然存了有一万多块钱工资!当时鹤飞告诉我时,我真不敢相信,还以为他哄我耍的!看来飞飞不是父母口中说的那个人,“飞飞是甲凡心不呷血,花光用光的人!”原来鹤飞是个懂事的人,家里条件不允许他花光用光!

加上刘一山给的那六千,便超过两万了。鹤飞说,他很少花工资的,平时的花费几乎是捞的外水,难怪他一心要跟陈村长去干。鹤文也有一年多冇进屋了,买两条好烟显摆下,也是应该的。

我身上有五千多块钱现金,加上银行卡那八万,便有八万五千多块钱。如果再加上部队带来的那三四万,我个人便有十二三万了。我忽发奇想,如果把鹤飞的父母的一块凑凑,再借一点,起两套间屋应该不是蛮大问题了!如果母亲知道这个消息,该会多高兴啊!

路上就跟鹤文哇好了,不能告诉别人包括父母,我们在外面做吗个或遇到了吗个事。如果父母晓得我在石井呷了够么大的亏,父母会心疼死的,何况那个何自成也还冇落网,大意不得!在何自成冇抓住之前,领导们一再要求叫保密的!

我左右手提着行李袋走到屋里禾坪时,见父亲正站在搬凳子糊春联。我叫了声:“爸爸!”

父亲虽然晓得我们今天进屋,但还是吃了一惊:“够么快?我还以为要下午到屋咧!飞飞呢?”父亲边说边从凳子上下来,帮我接手上的东西。

“飞飞走白鹭湖下车了,等打摩托过来。”我回答父亲。

母亲闻声出来了:“早到好!早到好!‘糊’刚刚煮好!”

‘糊’(hu三声)是耒州人年三十早上必备的一种特色小食,煮法非常简单,但味道非常捧。将薯粉化开倒入沸水调汤,再根据喜好放入猪舌,猪小带,鸭蛋,荸荠,胡萝卜,火腿肠,香菇,木耳,油豆腐,瘦肉等,并加入葱花,盐,味精,麻油,胡椒粉搅几下就成了。‘糊’是白鹭湖人的叫法,耒州大部分乡镇都叫“清乐汤”。耒州人对呷糊的情结比北方人过年吃饺子还向往,是耒州游子魂牵梦绕的一道美食,因为这里面既有团圆的喜乐,也有妈妈的味道。

母亲把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糊’端到我手上时,鹤飞也到了。

“好久冇呷糊了!”鹤飞高兴地叫起来,把包一放就去厨房装糊了!

望着我与鹤飞狼吞虎咽地呷糊,父母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并叫我们:“慢点呷!煮了一大锅呢。顶你两个呷!”我和鹤飞也跟着笑了,屋里一下子便充满了欢乐的气氛。原来这就是游子们过年要回家的意义!

鹤飞呷完糊,把包打开,告诉母亲买了两斤多牛肉,年夜饭煮一半,剩下的放冰箱。鹤飞冇猜错,果然母亲舍不得买牛肉。母亲接过牛肉,还怪鹤飞乱花钱,买斤把就可以了,买够么多,超码有三四斤。

鹤飞又拿出一条黄芙烟给父亲,父亲笑嘻嘻地接住:“第一回呷我飞飞的烟!”

我也拿出两千块钱,一千块给母亲,一千块给父亲打牌,过年了父亲肯定要打牌的。父亲高兴坏了:“看来我崽赚到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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