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骆珉控制天权的速度比他们想象的都要快。

执明握紧了拳头,骆珉这颗棋子是引出来了,然而,他的阿离却离他而去,这盘棋,输得彻彻底底。

没有慕容黎,他该如何扳回这局。

他脑中异常烦乱:“五万军队,骆珉从何处拿来如此多钱粮犒赏三军?”

听到钱粮,莫澜差点要哭了出来:“王上的国库呀,骆珉最先控制鲁大人交出国库的使用权,搬空了国库,用以发放军饷,他拿了国库有的是钱,所有士兵就都听他号令。王上,咱们天权虽然钱粮充足,却也不是如此用法,国库空虚,至少三年我们都经不起折腾了。”

想到骆珉会反,但没有想到骆珉釜底抽薪直接扒了天权的根基。出兵瑶光并不是没有留后手,然而没有了军粮,这个后手也是无用武之地。

他每说一句,执明脸色就难看一分:“又不是搬空了你嘉诚郡的钱粮,你哭什么哭?”

莫澜深深皱起了眉头:“微臣是为王上难过啊。从前阿离在天权的时候,王上说咱们天权的钱阿离想怎么花就怎么花,阿离也没有这般花过呀。”

一字字如重锤般轰在执明心底,沉重到无法呼吸,他重重一拳击在案桌上,脸色阴沉得可怕:“五万人马,也用不完国库的钱粮,其它的呢?”

莫澜吓得一阵哆嗦:“后来天权的天险昱照山关隘守卫被撤走,换成了骆珉的心腹,便源源不断的有商旅涌入,以通商名义运走了很多货物,可能就是钱粮。隔三岔五,还有部分士兵进入天权。现下的天权,已完全掌握在骆珉手中,连只飞鸟都飞不出来,更别说传信了。”

“微臣也是舍了半个家产才在商旅中买通一部分人,跟着商队混出来的。”

好一招釜底抽薪,天权本就仗着物厚财丰雄巨一方,若是将天权最能倚仗的钱财搬空,没有粮草的军队还如何行军打仗。

就算现在执明手里还有七万兵力,紧靠宣城的供给,又能支撑几时,瑶光虽有金矿,却被毓骁围困,也断然是运不出粮草。

执明怅然若失,颓然坐倒。

天权,若是亡在本王手里,那也是命中注定。

那只不过是当时怼太傅的一句气愤戏言,如今却要成真。

那是他父王留给他的江山,就算粉身碎骨,他也要夺回来。

就算亡也要亡在天权。

执明缓缓站直了身子,声音有些颤抖:“莫澜,就算你不舍去钱财,他们也会找机会放你出来给本王报信的,因为他们就是要本王回天权,看着天权亡在本王的手中,让本王感受无能为力的那种痛苦。”

莫澜抬头,看到执明眼中满是痛苦,他的心里也是一阵茫然:“王上,那怎么办,你可不能就这么回去,那很危险的。”

执明再次想起曾经慕容黎说过的那番话。

你也是一国之君呀。

我走了,瑶光就垮了。

他至今才明白,为什么这番话会让慕容黎那么痛苦。

他是天权的王,他走了,天权就亡了,他们都是那个国家不能缺少的君王。

君王原本拥有一切,不需要拼尽所有的尊严去获取,但现在,他必须拼命去获取这个崇高地位上的一切:“就算是龙潭虎穴,本王也要去闯。”

“王上万万不可,咱们必须想个万全之策。”莫澜一把拉住执明,脸色变得苍白,他的王上,可万万不能有事呀。

执明的痛苦凝在眉宇间,缓缓的化成自嘲:“那是本王的天权,骆珉算什么东西,竟然搬空本王的国库,控制本王的臣民,如今去哪里想什么万全之策!”

良久,莫澜似乎也没有什么主意,只能哀声而叹,忆起慕容黎,感叹道:“若是阿离还活着就好了,阿离那么聪明,肯定有很好的办法。”

这声阿离让执明尘封已久的痛楚又阵阵传来,似有万千苦涩往眼里倒灌,他不禁仰起了头:“是呀,阿离,一直心有九窍,唯有本王愚蠢,竟伤了他。”

唐突了佳人,恕罪恕罪。

本是浊世佳公子,奈何风风雨雨。

莫澜恍若还能忆起初见时慕容黎那一股子遗世独立的清冷,容华榭后,血染江山,都不及他眉眼如画,心下也是痛苦惋惜:“王上,你带兵攻打阿离的国家,阿离得有多伤心呀!”

执明如蒙雷击,竟有些站立不稳,这虽是配合慕容黎做戏,却也是事实,也是因为猜疑妒忌,若没有他对慕容黎的冷落与猜疑,慕容黎就没有必要为洗清嫌疑而来演这场注定是个悲剧的戏:“本王只当阿离要算计本王,要对付天权才……”

莫澜打断他:“王上你真是糊涂,若阿离真有心算计王上,还用等到今时今日?阿离以前在天权做兰台令时王上还把金印都给了阿离,若是阿离有心算计天权,天权还不早就在阿离的掌控之中吗?阿离日日帮王上批阅奏章,处理天权事务,按理来说天权的大小事宜阿离都是清楚明了的,想要夺了天权易如反掌的事,还需要步步为营的算计?阿离说王上混吃等死一点没错,阿离陪了王上多长时间,骆珉又陪王上多长时间,怎可相信骆珉不信阿离?阿离是真心对王上好才会如此用心帮王上管理好天权,王上你怎么下得去手刺伤阿离呢?”

句句如刀,他,彻头彻尾愚蠢至极,执明猛然醒悟,神色更加黯然落寞:“你知道得如此清楚,为何从不对本王说。”

莫澜神色中带着淡淡的伤感:“微臣得知王上要攻打瑶光,急急从嘉诚郡赶来,想阻止王上,可王上已经出了天权,微臣势单力薄的怎么追得上,况且王上当时的怨气那么重,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

执明噎住,忍不住要反驳,竟无言以辩。

莫澜有些萧索,只觉得心里的这些郁结要一吐为快:“王上自己觉得自己对阿离很好,可王上从来没有想要去了解阿离的过去,阿离曾经是什么样的人,阿离的故国又是什么样的?阿离国家被灭,一个人辛辛苦苦摸滚打爬好不容易复的国又被王上毁了,微臣都替阿离难受。王上觉得阿离心思深,阴谋算计多,不似曾经的谪仙之姿,可是王上就没有想过阿离曾经也是没有任何心思算计的谪仙之人呐,国破家亡,若是没有这些算计,又当如何复国,凭着一腔热血往敌军阵营里冲吗?就像如今王上这般,明知道是个龙潭还要自己送上门去。”

风从外面吹来,执明感受到一阵寒冷。

是他错了吗?

众叛亲离,一无所有。

他心里异常痛苦,撕心裂肺。

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要让莫澜退下:“莫澜你才醒过来,能休息就多休息少说话。”

莫澜皱了皱眉,愁眉苦脸的回榻上躺着,又忍不住嘀咕几句:“明明是自己错了,还不让人说。明明是自己以前说过相信阿离,最后又食言,明明自己以前掏心掏肺对阿离好,最后又对阿离刀剑相向。”

莫澜还未躺下,下属又匆匆忙忙的送了封信到执明手中。

执明看完信后眉头皱得更深了,面上的苦涩越发浓重,随手将信丢给了莫澜。

莫澜看完信,心中更是焦灼万分,再也不能安静的躺下休息了。

“开阳飞隼大军设伏于天权返程,将猎杀天权国主。”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仿佛魔咒一般困扰在执明心头。

天下纷争,焉能置身事外?

开阳,佐奕,这个叛国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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