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月一直觉得自己逆来顺受的懦弱性格应该就是从这时候形成的,以致于很多年以后她都很难学会反抗,学会维护自己的权利。
谨月静静地等待着父亲的体罚,想象着鞭子甩在身上的噼啪声,想象着周氏母女的笑声。可是,陈老爹并没有动手,在骂了她半个小时后,他就转身走了,走时还摇了下头,谨月把这个动作解读为失望。
只有对一个人心存希望,才会有失望,不是吗?照这个逻辑,父亲还是爱着她的,不是吗?
不是吗?她也不知道这是疑问还是反问。
只是,明明应该失望、确实也感觉到了失望的,是她啊。
那个年仍然过得有滋有味,至少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有年味,谨月看着那一盘排骨,看着父亲和周氏并排坐在炕桌边,她突然想到自己的母亲。
在她的记忆中,母亲不但从来没吃过一块肉,甚至从来没有和父亲这样坐在一起过,母亲总是系着破旧的围裙,半个屁股搭在炕沿边,是笑吟吟地看着她和父亲吃。
谨月想到刚才去母亲坟地时,那荒芜的坟园——干枯的野草上堆着积雪,周围全是老鼠窟窿,看得出父亲很久没有修整过了。
那么,此刻,母亲也是看到这一幕了吧。谨月不由得望望桌子上的香炉中那三柱飘着青烟的香,以及摆放着一根肋骨一个馒头的祭品。
谨月心里不禁一阵难过,放进嘴里的馍也突然有点难以下咽。
虽然周如不时地投过得意挑衅的神色,不过周氏似乎并没有因为谨月是“小偷”而对她有什么改观,她依然很贤惠地,像任何对待自己儿女的温柔母亲一样,把一块排骨夹到了谨月碗里,让她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要说这个家还有什么能让谨月得到安慰的,那就是何样对自己的态度。
虽说是亲姐妹,但何样和何花以及何如的性格截然不同,要说何如何花对谨月是一种剑拔弩张,那何样对谨月更像是同病相怜,有好几次她都借着拙劣的借口去驴圈找谨月,要么是问谨月能教她折纸鹤吗,要么是她能教谨月玩解绳子游戏等等。
甚至对于她们三姐妹霸占谨月的住处,何样其实是有一种负罪感的。
当然这一切都不能在别人的面前显示出来,尤其是自己的母亲面前,周氏在带她们进陈家之前就说了,一切都要像以前一样,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不要缩头缩脑,更不要胆小怕事。
谨月虽然知道周氏不喜欢她,但周氏表面上一向做得滴水不漏,就算给自己的女儿做鞋子时,也会给她带一双,虽然鞋底会薄一点。
真正让谨月感觉到周氏的狠毒与厉害还是在弟弟小宝出生以后。
周氏在进门后不久就怀孕了,前期孕吐严重,周氏觉得和自己怀女儿的妊娠反应不一样,就觉得自己怀的是儿子,陈老爹本来也会一点把脉的本事,也说周氏怀的是儿子。
因为这个,周氏也有点母凭子贵,以要好好保胎为由,地里也不去了,很多家务活也不怎么做了,所以洗衣做饭、打扫庭院等很多活都堆在了何如她们以及谨月身上。
不过何如何花她们俩本来就会耍滑头,总是能避开母亲的眼睛,把活推给谨月,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谨月来做,何样看到也会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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