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客官歇歇脚吧?本店有上好的菊花茶,还有糕点。”路边一个小茶摊的老板娘热情地招呼着元休、刘娥一行。“那就歇歇,喝点茶再赶路?”“好嘞!”钱惟玉还没等众人搭话,便率先在靠近路边的一个小茶桌边坐下。这个小茶摊儿几乎就是露天经营,因为靠近官道,喝茶歇脚的倒也络绎不绝。“瞧你累的那个样子,还说要去子羽墓和庞涓墓呢,我看呀,还是尽早回家休息吧。”钱惟演一边招呼元休坐下,一边调侃妹妹。“我才不怕累,累了就歇歇,哪像你们,这才出来几天呀,就嚷嚷着回家。”“看不出来呀,你倒是玩野了!连家都不舍得回了。再过几天就是重阳节了,咱们呀,可得加紧赶路了。”“是啊,重阳节前必须赶回家。以后有机会,再带你们出来玩儿。”元休一边附和钱惟演,一边拉了刘娥坐下。“以后还有机会么?”钱惟玉拿眼角瞄了瞄刘美,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啜了一口菊花茶。微微皱了皱眉头说:“看这菊花茶茶汤倒也金黄透澈,怎么喝起来没有咱家的菊花茶香醇清甜?”刘娥也轻啜了一口说:“我觉得这菊花茶不错哦,虽说挂点儿苦头,但是先苦后甘,倒也回味无穷呢!”钱惟演笑着对妹妹解释说:“这你就不懂了,往日咱们喝的菊花茶是杭菊,这里的菊茶应是本地菊花,产地不同,口感肯定不一样了。”刘娥笑着说:“相传上古时代,神农氏为了解药性,解除苍生疾患,曾亲口尝试各种各样的草药,一日而遇七十毒。多亏了一种小叶子帮他解毒,这种小叶片神农氏把它叫做‘查’,就是查巡的意思;后人误传为茶,就是现在的各种各样的药茶。传说也是这样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神农氏一行来到中原的怀州,在这里辩五谷尝百草,登坛祭天,终得四样草根花蕊和水服之,能解毒充饥;又令山、地、牛、菊四官护植,因而得名为‘山药、地黄、牛膝、菊花’,就是现在的道地药材四大怀药:怀山药、怀地黄、怀牛膝、怀菊花。咱们现在喝的,应该是本地菊花,善清上焦邪热,能够疏风解毒。”钱惟演嘻嘻一笑说:“说起道地药材,我们家乡的杭白菊也是啊,味甘、性寒,有清热明目、解毒消肿功效。喝起来比较清香,口感也不错的。”“我们蜀中也有好多道地药材呢比如川贝、川芎、川乌、川椒、还有川楝子.....”平素话语不多的刘美此刻也是如数家珍。

邻桌一个年轻女子看元休一行讨论热烈,不时拿目光盯着钱惟演。刘娥朝钱惟玉努了努嘴,示意有人注意他们。钱惟玉偷偷观察那女子,看那女子孤身一人,相貌倒也清秀,带着随身包裹,像是投亲的样子。钱惟玉调皮地笑了笑,凑在刘娥耳旁笑着说:“刘姐姐,我看那女子一直看韩王哥哥,估计是看上了他。”刘娥笑着说:“她一直朝这里观望,大约是看上了刘美哥哥!”钱惟玉看刘娥点破自己的心事,登时红了脸。“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歇完了脚咱们还要赶路呢!”钱惟演示意张耆去结账。“稍等,我再吃块儿点心,刘姐姐,你也吃一块儿吧?”“我不要了,我怎么觉得有点儿恶心,不舒服,莫不是菊花茶喝多了?”“我比你吃得多,也没啥呀,刘姐姐,你脸色有点苍白,真的生病了?”元休听钱惟玉这么说,赶快瞧了瞧刘娥的脸色,拿手摸了摸刘娥的眉头:“也不烫呀,小娥,你哪里不舒服?”刘娥勉强一笑:“就是有点儿恶心、头晕,没关系的。”张耆说:“我看咱们莫走水路了,到驿站寻个马车吧,赶快回城!”

那邻桌女子看元休一行就要起身离开,也慌忙付了茶钱,紧紧尾随着。钱惟演看女子凑近,便顿住了脚步问道:“姑娘从何处来?欲往何处去?”那女子没料到钱惟演猛然发问,不由得一阵窘迫。她愣了愣神儿,整理一下衣衫,朝钱惟演行了个万福:“敢问公子祖籍何处?可是钱塘人氏?”钱惟演和钱惟玉对视了一下说:“姑娘莫非也是钱塘人氏?”“适才在小茶摊听到公子讲家乡的杭白菊花,再结合公子口音,便私下猜测公子乃家乡人氏。”钱惟演叹了一口气说:“还真是乡音无改呀,只是姑娘孤身一人,这千里迢迢的,莫不是要投亲吗?家里可还有什么亲人?”没想到钱惟演的一席问话竟引得女子珠泪涟涟。她哽咽着说:“小女子姓李,闺名李思芳,祖籍钱塘,祖父名讳李延嗣,曾为吴越的金华县主簿,至父亲李仁德一代,已经家道中落,自从吴越归宋,家境更是贫寒,如今父亲去世,家乡更无亲人,本打算削发为尼、遁入空门了此残生,奈何家父临终有言,说我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叫李用和,早年曾到汴京城谋生,如今生死未卜,为了家父遗言,小女子变卖房屋,来京城寻亲。一路上劳苦困顿,自不必说,眼下盘缠也所剩无几,幸遇公子等一众贵人,还望公子怜悯相助。”李思芳说完,朝着钱惟演纳头便拜。“姑娘,使不得!”钱惟演和妹妹连忙扶住了就要跪倒磕头的李思芳。“姑娘所求,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我等也并非什么贵家公子,大约要让姑娘失望了。”钱惟演心中五味陈杂,看了看元休,犹豫着该怎么回答李思芳。刘娥早听到了李思芳的话,联想着自己的身世,不由得暗自嗟叹:原来也有和我一样的苦命之人,当初我出川入京,那一路流离颠沛,是何等艰辛,好在还有刘美哥哥相伴;如今这个女子孤身寻亲,更属不易。想到这里,她转过身来对元休说:“三哥,正好我们也要回京,索性就带上李姑娘一起走吧,这一路风餐露宿,她一个年轻女子,如何使得?”钱惟玉也连忙说:“对呀,等会儿咱们找了马车,也不差多她一个人,我和刘姐姐也多了一个伴儿。”张耆看了看元休说:“我看还是给姑娘留点儿盘缠吧,如果带着她走,回到京城怎么办?咱们还有那么多事儿,总不能日日陪着姑娘在京城寻亲吧?”张耆的意思元休明白,他带着刘娥出来了好几天,家里潘妃和刘妈妈那里不知道要怎么搪塞呢,更何况重阳在即,历来重阳节父皇都要宫中设宴团聚,这一切事宜,还都没个头绪呢。李思芳倒也聪明,看众人都望着元休,便跨前一步,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万望公子垂怜!”元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好,刘娥走上前一把拉起李思芳,对钱惟演说:“我有个主意,到京城后就把她安排到你们府上吧,暂时做个粗使丫头,等她找到弟弟再说,既是钱塘老乡,想来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钱惟演本就有心相帮,听刘娥这么说,连连点头。李思芳连忙说:“各位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来生做牛做马,也难报答。”

刘娥看了看破涕为笑的李思芳,也觉得欣慰异常,只是她不知道,她的这次善良之举不但让大宋诞生了一个千古仁君,更让她背负了一个“奸妃”的骂名,此是后话,暂时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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