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那个什么墨好看,还是今天这个好看?”

“不是一种好看。”年长的男人又道,“不过他们倒是有些相似之处,傅冰墨青楼出身,身上染了风尘气,今天这个,倒像是大家族教养出来的。”

“可惜了可惜了……”可惜能看不能搞。

“别看了,赶紧将人卖了,其他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大哥,你说这条路上就你我二人,我们就算搞了他,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反正玩死了也没人知道,大哥你难道就不想……”

“砰”的一声,是什么落地的声音,姜容早醒了,他趴在车厢里听见了他们的谈话,才情急之下跳了车。

左右一个死,何不死的体面些,不过老天眷顾,他跳下来竟还活着,于是姜容拼了命的朝山下跑去。

山上都是树,又是晚上,二人听见声音发现姜容不见了,赶紧停下车来找,却找了半天不见人影 ,只能骂骂咧咧走了。

这样回去交差怕不是被臭骂一顿,人没卖出去,反而让人跑了。

姜容其实没跑远,甚至就躲在他们方才找的地方不超过两米,他虽然捡回一条命,却摔伤了腿,此时又冷又疼,一天没吃东西,加上腹部下坠的痛感,整个人极尽麻木。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昏昏沉沉的想。难道注定如此,他注定守不住这个孩子……

一只手紧紧捂住腹部,失血过多让他很快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姜容感觉浑身都疼,周身寒凉沁体,有人在他耳边小声说着话,姜容猛地坐了起来。

“是你?!”看清面前的人,姜容却是稍稍放下了心,这人是之前在茶馆遇到的书生,书生把姜容救回来的时候,只是觉得熟悉,现下姜容一开口,他就认了出来。

“茶馆的小公子!”

“良儿,你们认识?”一直站在一旁的大娘,也就是方遇良的娘亲道。

“是的娘,我之前不是说过在茶馆碰到一位小公子,那小公子给了我二两碎银。”

“哦哦,娘知道了。”翁大娘看自家儿子热切的模样,将方遇良赶了出去,“这小公子是个双儿,你快出去。”

走到门口方遇良又回过来头,脸色有些红,“那个,我还不知道小公子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姜……傅容。”

“傅容……”方遇良嘴里念叨着,差点被门槛绊倒,吓了姜容和翁大娘一跳。

“大娘,多谢你们救了我。”方遇良走后,姜容虚弱道,他不知道孩子还在不在,自以为隐蔽的摸了摸肚子,翁大娘见状道,“孩子还在,大夫看过了,也开了药,只是你的腿伤得有些严重,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落下病根。”

“多谢。”孩子还在已经足够让姜容欣喜了。翁大娘见他脸上苍白,身子也单薄,伤了腿不说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多少有些不忍心,可瞧见自己儿子那模样,她又不得不狠心。

这样的长相在他们这儿,注定是祸端啊。

“小公子啊,你也看见了,我们家贫寒,又有良儿要读书,实在是……”她说的也是实话,这年头家家户户贫寒,根本无力再养活一个身体虚弱还身怀六甲的人。

姜容身上的银钱都被那伙土匪抢了去,他也不好赖在人家家里,可身上又的确没有值钱的东西给他们,于是姜容道,“劳烦大娘了,村里可有无人居住的房屋,可否允我暂住几日?”

“有有有。”翁大娘见他十分识时务,心里的不忍更多了,“待会儿我让良儿去跟村长说一声,再帮你搬过去。”

“谢过大娘了 。”姜容虚弱地笑道。

“只是若良儿问起……”

“大娘放心吧。”姜容倒没觉得怎么样,他们救了自己一命就已经是自己的恩人了,断没有在恩人家里蹭吃蹭住的道理,“我待会儿就跟他说,是我自己要走的,我与孩子父亲走散了,只在这儿暂住几日,等孩子父亲找来了,我会离开的。”

“好好。”翁大娘越看越满意,满嘴嘀咕着“可惜了可惜了”这才走出了房门。

真是个不错的孩子,可惜怀着孕,不然跟了良儿也未尝不可,唉。

姜容又躺倒在床上,身上疼得厉害,心里也乱成一团,现在的情况很糟,比他想的大部分出宫可能会陷入的境况都要糟糕,可又幸运。

他没冻死在山上,而是被人所救,救他的人家很善良,替他处理了伤口,也请大夫保住了他的孩子。欠人恩情,姜容不知道怎么还。他现在连养活自己都是难事,眼前是一团迷雾,姜容不知道怎么走出去。

中午,翁大娘给姜容端来一碗白粥外加一碗鸡蛋羹,她见姜容气度清贵,料定他是个大户人家的双儿,此时有些局促,“咱家也没什么好东西,你怀着身孕,吃碗鸡蛋羹吧。”

“多谢大娘。”姜容说着谢,却没接过那碗鸡蛋羹,只喝了那碗白粥,“蛋羹留给方大哥吃吧,我已经够麻烦大娘了。

“哎!没事!”翁大娘说什么都要给他放下,“你怀了孩子得吃点好的,咱家也没什么好东西,等良儿回来让他去河里抓条鱼,晚上炖点鱼汤给你喝。”

她真心实意,在经历了昨日之事后,对于别人的善意姜容更难招架,“谢谢大娘。”

“哎!快吃吧,有事喊大娘一声。”

姜容吃过无数山珍海味,可眼前这碗简单的蛋羹却吃的他热泪盈眶。他想,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的吧。

柳叔叔 ,佳音,阿六,梁秋怡,还有现在的方遇良和翁大娘,他们都是好人,都待自己很好,他还有眷恋的人。

快到夜晚方遇良才回来,被翁大娘说了几句,也不恼,笑着接过翁大娘手里的热水一饮而尽,笑道,“我去问村长村北的茅草屋能不能给阿容住,村长同意了,我看天色还早就去修葺了一下,这才回来晚了。”

“知道了知道了,还等你回来抓鱼给阿容吃呢。”

“我明日就去。”方遇良几口吃了留给他的晚饭,“阿容还好吗?”

“没事。”她不想自己儿子过度关注姜容,“行了,快去休息去吧,娘去看看他。”

“我也去看看。”

“你看什么!”翁大娘呵斥道,“人家一个双儿,改日他夫君就找来了,你得避嫌,懂不懂!”

“什么!”方遇良大惊失措,“他,他有夫君?!”

“不然呢!没有夫君哪里来的孩子!”

“我以为,他是个寡夫……”方遇良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屋。

翌日一早顶着一对黑眼圈出来,姜容在他们家吃了早饭,翁大娘找了个力气大的妇人将他背去了村北的茅草屋。

“这小公子哪里来的?看这样貌莫不是天上的神仙?”方遇良的好友凑过来,小声道。方遇良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一直看着姜容离开的方向。

“喂!人都没影儿了,还看!”

“你说,他真的有夫婿吗?若是有,为什么会舍得他一个人出来?难道就不担心吗……”

拍了拍方遇良的肩膀,好友语重心长道,“醒醒吧兄弟,他这样的人物,就算不是哪个权贵之家的主君,也至少是个宠侍,看一举一动,多半是个主君,你还是死心吧。”

“那他的夫婿,真不是人。”

……

茅草屋什么都没有,屋顶被修葺了番,能够遮风挡雨了,姜容拄了根木棍下床,从今天开始,他要自己养活自己了。

这里民风淳朴,他也有个遮风挡雨的住所,翁大娘给了他一小袋糙米,虽然不想要,可他现在腿脚不便,不要怕是会饿死,只能等以后有机会还了。

忍着腿上的伤痛煮了碗粥,糙米粥难以下咽,割的嗓子一钝一钝地疼,姜容勉强吃完,就又撑不住上床躺着了。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处,小腿肿成一团,应该是骨折错位了,姜容轻轻碰一下就疼的受不了,他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只要将骨头矫正,再加以固定,骨头是会重新长好的,他不知道可信不可信,可此时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比较平整的木棍,姜容看了眼身下的床板,最后拆了两块床板放在了一边。

白皙细瘦的小腿肿的青紫,看起来十分骇人,姜容额头冒出冷汗,咬紧牙关只从嗓子里挤出几声闷哼,他本就没有多大的力气,试了几次只让自己痛不欲生,骨头还是错位的。

汗水加上泪水流了满脸,姜容休息了会儿,恢复了些力气,狠狠心将腿搭在床沿,拿着刚才的木棍重重敲了下去。

一股剧痛让他头脑发麻,许久没缓过来,等再恢复意识,天色都暗了,嘴唇被他咬破,流了许多血。姜容又伸手摸了摸小腿,那处的凸起明显小了,或许真的让他将两块骨头阴差阳错接到了一起。

他是幸运的,姜容想,至少不用再受一次了,从衣摆上撕下几块布条,姜容把木板绑在腿上,做完这些姜容累倒在床上,他不想做晚饭了,就这样沉沉睡了过去。

就这样昏昏沉沉过了几日,姜容终于清醒了些,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来看过他,姜容不知道自己是否回应了对方,现在清醒只觉得饿。

腿上的肿胀消了很多,拄着木棍下床也没那么疼了,姜容先烧热水洗漱了番,又煮了些粥。

他不怎么会用火折子,在他以前十八年的生命里,这种东西离他远而又远,远到姜容只在书本中想象过它,现在也只能笨拙地摩挲,每次点火都要好久,这次更是把头发烧掉一缕,让他一阵后怕。

喝了粥,姜容打算出去看看,这里距离河边不远,他想要去抓几条鱼。

呼啸的北风吹过,让人不自觉蜷缩起身体。姜容不知道这里距离长安城远不远,只是给他的感觉比长安城还要冷,河水被冻成厚厚一层,姜容坐在一处避风的地方,用尽了力气在冰面砸出个窟窿,冬天的鱼儿没那么活泛,姜容运气好,伸手进去捧出一条巴掌大的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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