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又下起雪来,胜似鹅毛,飘扬下落。
宫门侍卫依律将她的车驾拦下。
等车驾到了近处,仔细一瞧,“原是郡主娘娘,此番是往哪里去?”
郑檀近卫,名养祥。养祥瞥他一眼,回道,“掖永宫。”
那侍卫堆了笑,朝后道,“开宫门!”
又是掖永宫,明明就是一冷宫,可这郡主娘娘每每进宫,皆是去掖永宫瞧那位呢。那敢情好啊,可再同掖永宫的小宫女要些钱财过来!
掖永宫的,剩下不多的人,都是盼着国公府的郡主过去的。他不敲一笔都对不住这郡主娘娘辛苦来这一趟了。
侍卫心里欢喜,开门也利落不少。
......
掖永宫的路,养祥也熟,即便风雪大,也是识得的。郑檀回府原也是风尘仆仆,半湿的衣衫也没来得及换,这便赶着来了。她头上的伞,自有养祥仔细撑着。
“郡主,为何不明日再来?”他心有疑问。如今四下无人,是可问出来的时候。
郑檀快步走着,天色渐暗,养祥就着夜色看去,在她面儿上已看不出是个什么颜色。
“她等不起。”
养祥默声。
也是。没了郡主,那位在宫里是什么也算不上的。
不过......大抵也就那位有这本事,叫郑檀冒着风雪,夤夜赶去。郡主可是连夫人那里都没来得及去请安,歇也未歇息过,便来了。
若不是她那匹“松纹马”在回府上时已经牵下去喂养,她哪会坐那慢得很的车驾过来。
掖永宫地处偏僻,该是算作宫中有名气的冷宫了。先帝在世时定下与国公府的婚约,与现在的国公爷长谈一夜,当即便给只有一岁大的陆娆许了封号。
咸姳公主说什么也是个有封号的公主,在宫中总得有个宫殿待着,不然哪成体统。这才有了,之后咸姳公主陆娆搬进掖永宫这一事。养祥跟在郑檀身边多年,她孩提时代开始,养祥便被国公府买下,用以保护小世子。
那时郑檀还是男儿的衣着身份。而他大了小世子大抵十岁。
她自小是个不大爱说话的,除了同掖永宫那位一起时。
“郡主小心脚下,宫巷滑的很。”她走得这样快,又是在落雪的天气。直教养祥忍不住提醒。
郑檀恍若未闻,脚步不停,却道:“今日回来的急,忘带了匣子,你明日去取一趟。”
里头装着给陆娆的东西,今日父亲的令下的急,登时便上马赶回了,来不及去帐子里取。瞧那形式,近期也回不去京畿道西,东西还是要带回来才妥当。
养祥快快应下,“是,郡主放心。”
“嗯。”
*
远远瞧着,掖永宫烛火昏暗,难比另一侧灯火通明之景。
郑檀已快到殿前,眼盯着殿内甚弱的烛光,叹了声。
“郡主,到了。”
“嗯。你在外头候着,宫里的宫女不许放出去。有就先拦下,等我回来处置。”宫中可不太平。即便陆娆之前已在此生活了整整十五年。
她依旧信不过这宫中的任何人。
郑檀进殿,熟门熟路,不需指引。掖永宫外间也没有宫女守着,初初看便似无人一般。走到近陆娆寝殿,总算叫她听到了人声。
“热水不够便再去井里打,烧上去。公主万不可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快去!”
“快些,再去换热水来。”
她听得出里面人的声音,是则冬。
等也未等,郑檀掀了珠帘门布便进了公主寝宫。
则冬见了人,真似见了救星,甩下手的软布,扑腾的跪下来。
“郡、郡主......您来了,您、您看看我们公主,她烧得厉害,前头还能同奴婢言语一两句,现下已是、完全没有意识了。”
“您、您来了,您来了便好了,救救公主,她......”
郑檀走过则冬身侧,前去榻前瞧人。
榻上之人,一张秀气的小脸烧得绯红,唇上因着缺水的缘故,可见的发白,唇上也起了细皮。活生生一个垂死之人的模样。
这才几日,便成了这样样子?!
走得时候,不是说还活蹦乱跳的?
拳头捏得她指根发白,郑檀责问,“太医呢?”
“太医......请过了,请不来......”则冬说这话支支吾吾,其中显然是有隐情。、
“再去请。”郑檀现如今不想同她深究缘故,忍了忍,坐在榻前盯着人,“你,拿水给我。”
谁知则冬一下哭出声来,嘶哑道:“郡主,不是奴婢不请,皇后娘娘说了,公主这是自作自受,不由得给我们掖永宫请太医。”
烛上啪嗒一声响。
烛火跳了几下。
郑檀的脸色冷的难看。
烛火离她不远,一抬手便拿到了。郑檀执起白烛,垂眸可见其上滚滚热油,她一抿唇,将手腕一斜。
烛上的热油全然淋在她的左手之上,顷刻间可见到她白皙的皮肤上起了红,颜色渐渐深下去。
“这个由头够不够?”郑檀反问。
则冬颤着声音,泪滚着下来,“够......”
“那再去请。”郑檀眼神慰了她,声音却硬的很,“有我在,她不会有事。同养祥说一声,是我的意思。”
“这次,你亲自去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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